第35章 遗憾

    临近中考还有一个星期，下午的学校却热闹非凡。毕业班的学生各自聚在一起拍着照片，为自己的初中青春留存最后一笔回忆。

    拍毕业照的大叔站在铁架下高声指挥着队形，林筱禾静静的靠在国旗台下，看着别的班的同学热闹的拍着照片。

    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拍了自己，林筱禾回头看去，高琳琳笑眯眯的从一侧探过头来，

    “筱禾，看什么呢？”

    “你拍完了？”林筱禾笑着回应，高琳琳笑嘻嘻地“嗯”了一声，从国旗台上蹦了下来。她顺着林筱禾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感叹道：

    “这样的日子，真好，现在的人，怕是以后再也聚不齐了。”

    林筱禾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呢喃着“是啊”，便再没了声响。

    站在台下的大叔高声喊着初三三班，林筱禾回过神来，同高琳琳示意后缓缓朝着人群走去。

    她的目光不停的在人群中穿梭着，直到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显得那么孤冷，那么遥不可及，与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静静地望着，终究还是抬起脚步向他走去。

    许延看着她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低沉的目光平静的望着她。在他的目光里，有那么一瞬间，林筱禾像是看出了一丝期许，但又好像是看错了般，在下一秒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沉默了几秒，终是鼓起勇气开了口，“许延，我们都不想留下遗憾的，对吧？”

    许延平静的看着她，目光里寂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林筱禾定定的望着他，呢喃开口：

    “毕业照，我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吗，”

    恍惚间，他眉睫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浅浅一笑，像是调侃，又像是无奈，

    “你这么矮，怎么和我站一起？”

    林筱禾一时间噤了声，却又不甘心地回应道：“你就不能稍微蹲一点吗…”

    他噙着笑意垂眼望着她，轻声启唇，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谁妥协一下，就可以变圆满的。”

    “什么？”林筱禾没听懂，却在下一刻追问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林筱禾，干什么呢，赶快过来站好，”孙师太在身后催促着，林筱禾回头望了一眼，又看向许延，却见他一言未发，径直向后排走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莫名被哑了喉咙，只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做声。她默默站回了前排，大叔举着相机，笑着高声喊到：“西瓜甜不甜！”

    “甜！——”

    随着咔嚓一声，回忆就这样被定格在相纸上。

    考试那天，两人意外的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然而他们却像是约好了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彼此像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出考场的那天景象，也逐渐在她心中淡忘。

    当人们再次谈论起时，她只记得，那天的天很蓝，风很轻，阳光很大。还有当初他的那句，不明所以的话。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回望。

    而他的那句话，像是回忆里的云，混进迷雾中，令人分不清真假。

    生活回归了正轨，学生们迎来了期许中的暑假。许映雪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许延按时在校门口接到了她。她手里攥着几张奖状，欢呼着冲进许延怀里大喊起来：

    “哥哥！你看我的奖状！”

    “嗯，淼淼真棒，”他宠溺地笑着，摸了摸许映雪的小脑袋，随手将她肩上的书包取下，

    “今天咱们去姑姑家吃饭，妈妈要晚些才能回家。”

    “不要，”许映雪却不乐意的摇摇头，

    “我想吃妈妈做的饭，我还要告诉她我拿奖状了。”

    “妈妈明天就有空了，今天先去姑姑家，晚上咱们再跟妈妈说，好不好？”许延耐心地劝说着，最终以一根棒棒糖的奖励换来了她的点头。

    晚餐后，许映雪嚷着要回家，许延看了眼表，见时间不早了便跟姑姑道了别。

    晚间的小路上，许映雪扯着许延的衣袖，手里拿着棒棒糖吃的不亦乐乎。来到小区楼下，许延正准备上楼，却在无意间向上看了一眼，忽的顿了脚步。

    七楼客厅的窗户隐隐闪过一道手电筒的光。

    他眉间一紧，思索几秒后拉着许映雪藏在了绿化带后面。

    许延静静的望着窗户，直到楼上的手电光再次闪过，彻底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许延掏出手机，同曹琴打了过去。

    电话还未接通，楼道口突然闪过人影，几个彪形大汉手里个个拿着家伙，从楼栋里乌泱泱的走了出来。许映雪透过绿植缝隙看着出来的几人，转头看向许延，正要开口问，却被他止声动作生生憋了回去。

    几个男人在楼下逗留了片刻，接过一个电话后便匆匆离开了小区。

    许延缓缓起身，手里的电话也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许延简单同电话里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没敢带许映雪上去，直到曹琴从公司匆匆赶回了楼下，这才拉着许映雪从绿化带里走了出来。

    三人缓缓上了楼，虽然许延早已料到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可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他有些发怔。

    大门被人砸开，即使屋内一片漆黑，借着楼道的微弱光线，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狼藉。

    他缓缓走进门内，打开了客厅的灯。满地的玻璃碎片混杂着桌椅板凳的碎屑散落满地，家具东倒西歪，满是人为摔砸的迹象。

    曹琴怔怔的看着一切，突然晃过神来。她慌忙冲进卧室，在歪倒的柜子隔层里找出了家里放置的银行卡和重要证件。

    三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许映雪眼眶湿红，坐在许延身旁呆呆地靠着他的胳膊。许延沉默良久，哑声开口，

    “妈，报警吧。”

    “报警有什么用呢，”曹琴低着头，摩挲着手里的证件，苦笑中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户口本的封面上，

    “你爸爸现在根本不知道在哪，那些催债的已经走了，即便报警也没办法知道是谁。”

    她苍白的话像针一般扎进许延的心底，他无心再想些什么，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攥的发白。

    沉默中，曹琴忽然呢喃道：

    “许延，我们搬家吧。”

    他猛然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同样的眼神，就像许世昌离开那天一样，一样的无助和绝望。

    一瞬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害怕他像失去许世昌那样，再失去她。

    他默默点点头，轻轻攥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