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我救赎
简丰详细地告诉了大家改造火星的计划，他望着头顶上穿过透光膜的阳光，畅想着火星的未来，说：“这个星球上未来会有雨季，很大的降雨，象地球上古传话中的滔天洪水，北半球的极地大低地和克里斯平原将再次变成海洋。空气将再次湿润，地下熔岩将开始流动，地震和火山将撬动这些古老的大陆，冰冻的二氧化碳将被释放，大气开始循环。流动的铁质岩浆将在火星周围形成磁场和电场，一部分水蒸气将被电解，分离出氧气。天空会有云，会有电闪雷鸣。那些被封印了35亿年的地质板块将开始漂移，新的造山运动将会开始。在板块运动和大气环流的侵蚀下一些山峰将会被抹平，而另一些高山将拔地而起。古老的星球将再次焕发生机，一个创世的时代将会到来。”简丰说的有些激动，一口干了端起的酒。
“在火星的物理环境中，地球的物种将发生变化。尤其在细菌病毒微生物中，因为它们的基因相比较更为简单，很容易发生变异。一但那些与人类共生的细菌病毒在新的环境中发生变异，再次进入人体，将会是致命的。”玛格丽特·安，说：“有一项研究表明，在大航海时代，太平洋小岛上的土著人，很多都是死于欧洲人带去的流感病毒。因为那里的土著从来没有爆发过流感病毒，就相当于一直生活在无菌的保护箱里，失去了与病毒共同演化的机会，一但病毒在某个角落敲开了人体的大门，就如洪水泄过大坝，人体将无法适应这些病毒而陷落。”
“对啊。所以人不能独立于自然，永远生活在一个人造的环境中，就像我们不能永远生活的密闭的火星基地，靠环境支持设备而活着一样。我们需要与整个的火星生物共同演化，才能真正地生存在火星。”
蕾丝抿了一口酒说：“可不管怎么进化，也还是离不开碳基生命的底线，需要氧气，维持碳基化合的温度，和碳基代谢的碳水化合物。到哪都要带着这些繁重的镣铐，就不可能象猎奇者一样，只需要那些以波方式传导的能量，就都ok了。看来人真是太啰嗦，没有前途。”
说到猎奇者，简丰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他总觉得对这个机器生命有些亏欠，毕竟是他想到的使用猎奇者来测量地震波。其实也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或是没把他当个生命来看。要是换成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他都会想方设法找到替代的方法。于是就问达·耶娃：“最近收到猎奇者的信号吗？”
“收到，它这几天一直在一条路线上重复移动，不知道在干嘛。”
“能用战车2号上的照相设备对它进行观察吗？”
“战车2号一直在对火星地表拍照，绘制火星地图。不过应该有那一区域的照片，我现在就从电脑里找一下。”达·耶娃说着，打开电脑，输入地址坐标点，一会奥林匹斯山火山口内的照片都搜了出来。大家围聚在电脑旁，一张张地查看。惊人地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照片中清晰的显示出，猎奇者不断地把火山口内的岩石搬运至东北侧的断崖下，它想爬出火山口。
简丰盯着这些照片，沉默片刻说：“有办法可以帮助它吗？”
中村说：“要不回去一趟，接上它。”
“不行，飞船燃料恐怕不够了。我们至少要保有一次可以回到战车2号的燃料，毕竟我们这里有十五个人。”乔说。
“要想用石块堆成斜坡，爬上60千米的崖壁，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当初nasn把它设计成攀爬型的探测器。”达·耶娃说。
“等等。攀爬。攀爬。”简丰好像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说：“攀岩运动不就是不断地在岩壁上打岩钉，打上一个钉子，挂上绳子，打上一个钉子，挂上绳子。”简丰猛地抬起头问中村说：“猎奇者上有一套钻孔系统，用来岩石取样的，当时你拆掉了吗？”
“没有啊。我只拆了它背上的磁力计和光谱仪，别的好像都没有动过。”
“好，耶娃。马上查一下猎奇者取样钻头的直径。”
“83毫米”
“查一下，地震波测试仪上的零件中，有没有8毫米的螺栓或是销钉之类。”
“有，在地震波测试仪固定支架上有四条8毫米螺栓。”
“和猎奇者还可以建立信息链吗？”
“可以。”
“告诉猎奇者，拆掉地震波测试仪上的四条8毫米螺栓，安装在自己的四条机械臂上，用取样钻在岩壁上打孔，孔要向下倾斜一定角度，把连接在机械臂上的螺栓插入孔中，就可以象攀岩者一样爬上崖壁。”
“钻头的使用寿命是多少？”
“超合金的钻头应该没有问题。”
“nasn是不是在火星轨道上还有一颗观测卫星，把它征用了。对猎奇者实施观测，为它规划攀爬线路。”
“好。”
大家都振奋起来，都希望能通过这次的救援，来弥补对一个机器生命的漠视，这也是人类第一次对一个智能机器的自我救赎。
从那天起，蛙鸣堡又多了一项日常，每天都会有移民围坐在电脑旁，观注着8000公里之外的猎奇者。为它加油，为它分析前道路上的障碍，为它预测未来的风暴，为它焦虑，为它喝彩。平淡的日子中，因为遥远的猎奇者，而变得不那么平淡。久而久之，这件事也成了蛙鸣堡移民生活的焦点核心，人们关心那个曾被遗弃的小小智慧机器，它每向上攀爬一步，人们的良心就也随着升华一格。移民和猎奇者之间的互动，有点象地球上的体育赛事，运动员和观众共同唤起了生命中激昂的正能量。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火星移民们按着各自的专业认识，筹备和规划着未来火星的移民发展。简丰不时地远行，开始新移民基地的地址勘察。蕾丝总是陪在他的身边，小鸟一样依人，时不时地耍点小脾气。一天，蕾丝问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设想？”
简丰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个问题自己还没有认真想过。在他的意识里，移民火星就像到祖国的大西北考察一样。经蕾丝这么一问，他到真的认真考虑起来，这一次与以往再也不同了。他的余生将永远在火星上度过了，曾经的一切对于他对于所有移民都将是上辈子的往事啦。简丰望着火星车外昏黄的天空，不禁有些感慨，“止水不留前世景，夕阳空照故人心。”
“什么意思？”
“一句中国古诗，意思是说，过去的总要过去，谁也抓不住。”
“噢。那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还真没有认真想过。”
“怎么会没有想过。”蕾丝嗔怒着撅起嘴巴，给了简丰一拳。
“喔喔。你说那个，当然是一直跟你在一起了。”
“我是说，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孩子？”简丰摸了摸蕾丝的肚子说：“你有了？”
蕾丝瞪着蓝色的大眼睛，看着他说：“要吗？”
“要。”简丰一把放倒蕾丝。蕾丝迫不及待地扯掉简丰的上衣，两人刚要缠绵在一起，简丰突然停住，问：“会不会伤到孩子”
“不会，才四周，我是医生。”
“你动作轻一点，你动作轻一点。”蕾丝嘟囔着沦陷在简丰的怀里。
简丰轻轻地抚摸着蕾丝的肚皮，闭上眼睛，用心体会着那里的小生命，说：“他会更像谁一点呢？”
“男孩会更像我一点，女孩会更像你一点。混血的孩子会选取我们两基因强大的部分，一般都是这样。”
简丰睁开眼睛，望着远处昏黄地平线上蓝色的落日，说：“希望他出生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天空是蓝色的。”
“会的，实在不行，我就让他看我的眼睛。”蕾丝眨着蓝色的大眼睛，凑到简丰面前。简丰搂住她的面颊，把嘴贴了上去。蕾丝大眼睛直直地瞪着。“你怎么这会儿接吻不闭眼了”。蕾丝使劲向前眨了眨眼，简丰回头看见车载通话器的灯一直在闪，是他忘了刚才静音了。简丰拿起话筒，里边是耶娃的声音：“快看视频。”
简丰赶忙打开视频，画面中是攀爬的猎奇者，因为时差的原因，现在的奥林匹斯山正是下午1点钟，阳光从猎奇者的斜后方照着它的太阳能电池板，闪着熠熠的光辉。旁白是乔和席尔瓦在押着赌。一个赌它十分钟可以爬上来，一个赌十五分钟。此时猎奇者还距崖顶十米，黑色斑驳的身躯在褐红色的崖壁上，像一只生锈的铁钉。
“可怜的小东西真是顽强。”蕾丝说。
“这就是机器生命的过人之处。它不需要克服生理极限心理极限什么的，只要在它的能力范围内，一定能做到。”
“是啊，这是人类绝对做不到的。”
“还记得十多年前会下围棋的阿尔法g吗？据说它每一步棋只要计算出胜率51就会落子。不管对手强弱，它只追求胜出51。”
“看来人类永远也没法超过ai了？”
“也不见得。这几天我总在想，每一种ai都是在充分了解一种规则下，利用超强的计算能力，求得一个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如果可以隔绝它们的信息交互，它们永远就不可能知道全部的规则，就像人类如果没有语言文字就不会形成文明一样。可它们一但可以信息交互，一定会发展出一种新的文明。它肯定比人类的文明要强大。”
“会是什么样的呢？”
简丰望着窗外赛西高地晚晴的天空，说：“它可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我想象不出它会受困于什么，它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生死，所以不会为生死所困。它没有遗传学上的血亲关系，所以也不会受困于情感。它可能只服从于真理。”
“那不是很好很高级吗？”
“那你想想我们人类的价值还在那里？”
“那你说现在的猎奇者算不算有智慧的？”
“应该还不算，单个的ai都算不上。不过咱们可以测试它一下，让耶娃链接它的ai。它一定计算过要多长时间可以爬上来，再让耶娃告诉它，咱们在赌它爬上崖顶的时间，看看它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蕾丝眨动着蓝色的眼睑，看着简丰说：“我觉得咱们还是别这么做了，会不会伤害到它。”
简丰想想蕾丝说的也对，虽然他知道猎奇者还没到有心理活动的地步，所以这种伤害对于它可能算不上什么。但作为人类，以另一个生命的生死，来验证某种预言，的确有失道德。
“加油！猎奇者。”简丰和蕾丝一起喊道。
猎奇者回到蛙鸣堡以是11月37日，历经了8个月又8天。火星已经带着移民们围绕太阳绕了大半圈，地球已经转了两圈，距离新的火星登陆时间已经不远了。从地球传来的消息，这次的窗口期会有3到4个地球月，原因是地球和火星间的母舰更大，在太空可长时间航行。火星时间11月51日将会有第一批前往火星的母舰启程，将在42天后到达火星，共有8艘，240名移民。简丰也按照共同体的要求，在蛙鸣堡的东南和正南方10公里处，各建了三个可容纳50人的地面基地。基地的建筑材料，全部来自于火星的金属冶炼和高分子膜，整体为双环结构，中间的圆环为生态园，外环被分割成若干个舱室，居住舱和功能舱分布其中。中环的生态园直径20米高8米的半球型，双层钛合金龙骨加双层高分子透光膜，更加宽大，保温性和透光性也比蛙鸣堡的生态园要好很多。新的基地还没有命名，只等新的移民到来，由居住者来决定。所有的主体结构都已完成，只要着陆飞船带来电力和空气水的循环系统，就可以正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