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郾城
郾城与无想镇这样的小地方果然大不相同，刚进城门，三人就互相眼神示意了一下。这里不仅有不绝于耳的叫卖声、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还有根本掩盖不住的妖气。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瞬息那海说道。
一切收拾妥当后，三人来到路边小摊，点了三碗馄饨。其实这三人都不需要进食，不过一个从未吃过人间的食物的魔界少主，一个百年未曾重见人间的半妖，一个不介意陪他们一起吃一碗的修士，凑在一起也能给小摊主贡献一点生意。
“我听街那头的刘老三说，这个地方邪乎的很啊。”清晨已过，摊位上也没什么人，绪方状若无心地随口问了一句摊主。
没想到摊主脸色大变，凑了过来：“小兄弟，我看你们面生，大概是外地过来的。”
“正是，”绪方游刃有余，“我带着弟弟妹妹过来探亲的。”
瞬息那海的手一顿，但是曲婴不在意地继续浅口喝汤。
摊主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祝婴，小声地对绪方说道：“小伙子，我劝你赶紧带着你妹妹弟弟离开这里。”
“大伯，这话是什么意思？”绪方装作好奇。
“哎”摊主一脸悲色，“从半年前啊，我们这里就怪事频频，总有那无辜的小姑娘莫名其妙昏迷不醒，大家都人心惶惶。”
“我们这郾城啊，虽说富庶，但说到底还是因为这里有几座金矿，被官府征用了。实际我们离那都城十万八千里，远不是人流如潮的地方。前些月终于路过一个修士，没想到害得修士也平白丢了性命。”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绪方问。
摊主愁容满面：“我们小老百姓，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能搬去哪里呢？而且现在这不太平的世道，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绪方想到了从前，心中也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有客人来了，我不和你们唠了。我老头子再多嘴一句，你们见完亲戚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谢谢大伯。”绪方说道。
待摊主走后，绪方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你们怎么看？”
瞬息那海一向不喜欢管闲事：“这里妖气旺盛，这一切大概就是妖怪所为了，斩妖除魔不是我们要做的事。万一贸然插手此事，不仅会耽误时日，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不利于后面行事。”
“祝婴姑娘，你怎么看？”
祝婴回过神：“我们不是打算逛一逛郾城吗？”
可能是因为多起少女遇害事件，街上人并不是很多，店铺也有很多大门紧闭。一阵轻风吹过，一张布告不知从哪吹来，落在了祝婴脚旁。祝婴蹲下身子，将它捡了起来。
绪方觉得这股风有些熟悉，四处张望，却没看到想见的身影，不免觉得有些失望，又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苦笑后，他看向祝婴。
“上面说什么了？”
祝婴将手中的布告递给了绪方，绪方粗略看了一眼，原来是城中大户朱老爷府上重金求医，他的夫人生了怪病，昏迷不醒。
“这倒与刚才老伯说的相同。”绪方看了一眼明显不悦的瞬息那海，不说话了。
“少主，我们去看看吧。”祝婴突然说道。
瞬息那海冷着脸：“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表达自己的不高兴，祝婴知道瞬息那海不想管这事，但她还是想去看看究竟。
“你们这对主仆倒是有意思，祝婴姑娘，你怎么能让堂堂魔界少主对你言听计从的呢？”绪方试探着。
瞬息那海停下了脚步，又黑又大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一脸揶揄的绪方。绪方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着他的肩膀，迫使着他不得不弯下腰，恭敬地朝瞬息那海行礼。
“我是不是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我性格好？”
绪方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主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以后我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希望你谨言慎行，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否则，就算你是长生亭的人，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瞬息那海说完，绪方感受到刚刚恐怖的压力消失了，他重新挺起了背，活动活动了手臂。
这也是绪方没法告诉祝婴他就是当初宁城那个孩子的原因。一旦瞬息那海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派手下去查一查，那他很快就会知道，绪方不过是一个夺了蛇王内丹的半妖，身份低微，修为不够，法术也不高，没多久才从地牢中被放了出来，免于极刑。只要绪方底牌还在，就算瞬息那海看到绪方第一眼就不喜，在弄清楚绪方来路之前，瞬息那海也不会真的动杀心。
绪方摸了摸怀中妖王囚壮给他的长生令，无所谓地冲祝婴笑了笑，尽管他知道，也许祝婴对他的生死根本就毫不在乎。
不。绪方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她当然在乎，不然当初她为什么拼尽全力救下自己呢？她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自己。
“其实，就算你不管这件事，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你没有袖手旁观，我很高兴。”绪方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祝婴无语地摇摇头，表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转身跟上了瞬息那海。
绪方拦住一个路人问路，那人浅指了一下，说道：“尽头那栋最大最豪华的宅子，就是你们要找的朱府。”
顺着指向，一行三人顺利地走到一户宅院前，门前的石狮活灵活现，大门极为气派，雕梁画栋，让人不觉联想门内应是何等的金碧辉煌，奢华美观。
绪方上前说明了来意：“我们三人路经此地，无意看到有公示上写朱府正在寻找良医，我家公子独善此道，便擅自前来叨扰了。”
那小厮狐疑地看了看这两大一小的组合，虽觉得哪来的江湖骗子，但也不敢擅自定夺主人家的事，就让她们稍等片刻，匆匆进门通报去了。
祝婴盯着墙角一株紫色的小野花看，身形不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人间已是深秋，这小花倒是顽强。”瞬息那海评价道。
很快，一管家模样的大人匆匆赶来，看到面前年纪尚轻的三人，亦是一愣。但好歹是这么气派人家的管家，很快控制住了表情：“三位神医快里面请！”
能将这三位哪哪都不像的人认成神医，想必朱府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病急乱投医了。大厅内，一位穿着华贵、面色冷峻的男子早就候着了，祝婴想，这应该就是朱府的主人了。
“我叫朱乐烨，不知各位如何称呼，哪位是神医？”
祝婴和绪方不约而同看向瞬息那海，瞬息那海无法，只好上前一步：“我也姓朱，这两位是我的弟子曲婴和绪方。尊夫人现在有何症状？”
朱乐烨请大家坐了下来，长叹一声：“半年前，我在外谈生意，家丁急匆匆赶来，说是夫人突然晕倒了。我便与家丁一同回了府，从那日以后夫人便如同失了魂魄，就像睡着了一样，再未醒过来。”
“不如让我见一见尊夫人。”瞬息那海看懂了祝婴的眼神示意，不情不愿地说。
朱乐烨自然不愿放弃任何希望：“我带神医前去。”
在人间的那二十年，祝婴见过很多的美人，即便是被称为修仙门派第一美人的宋初祖，祝婴也觉得“是美人，不过是美人”。但是在见到朱夫人的那一刻，祝婴完全陷入了对她美貌的痴迷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