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见面
无想镇悦来客栈。
看到祝婴的那一瞬间，绪方呆愣在原地。他从未亲眼见过路溪十六岁后的样子，眼前少女的外貌与他在月道梦境中见到的也有所差别，但是绪方就是确定，她就是路溪。他冲向前，弯腰平视着祝婴，努力让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还记得我吗？”
祝婴摇摇头，不知道这是从哪来的疯子。
瞬息那海看到绪方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知道你一直盯着我的侍女看，是何用意？”
绪方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我是绪方，你想起来了吗？”
瞬息那海眼神狠戾，已然动了杀心，祝婴阻止了他：“我知道你是谁。”
绪方大喜。
“你是不是来自长生亭？”
绪方愣住，刚想解释，但是这个震惊的表情被解读成了默认。
“你好，我们来自晦织千都，这是我的小少主，瞬息那海。我叫祝婴。”
“你说你叫祝婴？”绪方难以置信。
一旁的瞬息那海无法忍受自己被忽视，不满地说道：“有完没完了？如果你是这样的态度，我们怕是无需合作了。”
绪方赶紧把乱成一团的情绪放下：“少主大人您好，无意冒犯，这位姑娘长得极像我的一位故人。如果惹两位不快，我向你们赔不是了。”
瞬息那海冷着脸：“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早上天亮启程。现在就先各自散去吧。”
绪方看了一眼祝婴，祝婴倒是一直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发呆。
三人去前面开房。
“客官们是开几间房啊？”客栈老板照例问道。
“三间。”祝婴见无人回答，便说道。
绪方在蛇穴困了百年，逃出生天后没多久就被抓入了长生亭，如今一放出来便立刻赶来无想镇，倒不曾感受这早已焕然一新的人间，于是他说道：“我想先去镇上置办一些行李，不知是否方便。”
瞬息那海本就不愿与这莫名关注祝婴的家伙寒暄：“你请自便。”
绪方走后，瞬息那海将祝婴送进房间，关上了门：“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长生亭派来的？”
“魔尊和妖王之所以选择让我们在这里见面，不过是因为此处远离繁华，少有非人来往。我们到这里已经一日，除了他，我没有看到其他过路人。”
“你如何知道他是路过？”
祝婴笑：“大概是客栈里跑堂的看到他时，与看到我们样子如出一辙吧。”
“难道不是因为你与他以前见过？”瞬息那海总觉得不安。
祝婴也有疑惑：“他来自长生亭，凭我以前的行径，以前见过甚至杀过他几个亲朋好友，倒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但有意思的是，我相貌已然大变，他如今说识得我，除了真是认错人我也毫无头绪。”
瞬息那海叮嘱道：“那你千万不可泄露原本的身份，若是长生亭知道妖屠路溪在这里，怕是要惹出不少麻烦。妖王囚壮我有所耳闻，为人锱铢必较，厌恶人类，不是个好想与的性子。”
祝婴虽不觉得以前做的事是错了，以前的身份有多见不得人，但如今有其他的任务，也不愿多生枝节，引起不必要的是非：“我知道。”
见瞬息那海还不走，祝婴不由问道：“少主，还有别的事吗？”
瞬息那海有些害羞地偏过脸，并不正眼看着祝婴，别扭地问道：“我之前从未来过人间，你要不要陪我出去逛一会？”
祝婴打开窗看了一眼外面，摇摇头。
瞬息那海眼睛本就黑得如同一潭死水，如今刚刚闪起了一点微光，又火速熄灭。
“这个镇子太小了，没什么好逛的。之前我顺便打听了一下，顺着未绝的方向会经过江南郾城，是个繁华之地，到时我带你去郾城逛一逛。”
瞬息那海欣喜地抬起头，又想到什么：“可是这会耽误找神器的时间吧。”
祝婴不以为然：“就一两天，不算大事。”
祝婴虽醉心修道，无心物欲，但她也不愿剥夺别人享受生活的权力。毕竟，一旦真正踏上寻找神器的路，可能遇到的危险难以估计，谁也不能保证她们会平安顺利地完成任务。那么在此之前，祝婴不吝啬自己去满足瞬息那海小小的心愿。
尽管她不知道，瞬息那海希望的不是去人间逛街，而是和祝婴两个一起去人间逛街。
好像很久没有梦到过流云山了，路溪想，它还是一点都没变。
只是这次的梦里，一切熟悉的景物都渐渐模糊了，唯有月道的脸还是那么生动，穿过虚无缥缈的梦境来到路溪面前。
路溪手中握着一念剑，而一念剑贯穿了月道的身子，鲜血在他的胸前开出一朵妖冶美丽的花。月道难以置信地看着唯一的弟子，用他千辛万苦求来的剑杀了他。
“师父，你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你觉得在你做出那样的事后，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做你听话的小徒弟吗？”
“不要这么看着我，做出选择的是你啊，被背叛的那个人是我啊，师父。”
场景变换，路溪像狗一样倒在了地上，疼痛让她浑身痉挛，身体扭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那种感觉，好像有人拿着一把生锈的小刀，笨拙地想要揭下她全身的皮肤，而她清醒并无能为力。
这种令人窒息的疼痛，几乎刻进了路溪的身体，路溪睁开了眼睛。她沉默地起身喝了一杯水，走到窗前，天上的明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与很多年前别无二致，路溪伸出手，再摊开手心，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路溪苦笑，她连想要抓住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拥有呢？
“祝婴姑娘，你也睡不着吗？”
听到有人压低嗓子说话，路溪，哦不，祝婴才注意到隔壁房间的窗台也探出了个不安分的脑袋。
祝婴转身就要关窗进屋。
绪方见状，急忙说道：“祝婴姑娘您等一下。”
祝婴停下来看着他。
“劳烦您将手伸出来。”
祝婴看见不知从哪飞来几只夜光虫，调皮地落在了祝婴的手心，它们身上散发着绿莹莹的微光，很是美丽。
绪方见祝婴看愣了，很是自得，没想到祝婴面无表情地呼出一口气，将夜光虫尽数驱赶了。
绪方有些意外：“我原以为你会喜欢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大半夜的，遇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绪一向没有什么大的波动的祝婴也有了怒气，反问道。
“对不起我看你的剑穗上挂着一个夜光虫琥珀是我想错了”
祝婴已经关窗离开，独留下绪方神情复杂地呆在原地。
上床后，祝婴才想起来，原来当年一念剑下挂的是夜光虫，怪不得每到夜里都会有点点绿光。只是过去太久了，祝婴都忘了。
“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再想？”祝婴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