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尊皇入朝
矜盈顺手把簇玉箫抛给对方，背过身不再看他，
凝封接的很稳，他细细打量着这罕见的珍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这萧，可是融了魂？”
“没有吧。”
“奥，”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能是我想多了，也对，有谁会把自己的魂撕成两半，一半留着，另一半拿去融器啊，若真有，怕是个傻子。”
矜盈诧异地抬眸，皱起眉头。
凝封没再打探，把萧横到唇边，手指跃动，悦耳的箫声传出，直抵耳畔。
曲为同曲，人为同人，指法音色神情皆有鬼王的影子，只是眼前的还是那位涉世未深的少年。
她鼻尖发涩，眼眶通红，乐声戛然而止，凝封眸中透露出难有的怜惜之意，“姑娘这是思及故人了吗？”
“不重要了，公子若是喜欢，这萧便赠与公子，就当是……”
物归原主。
剩下的四个字她没说出口，足尖轻点，逃也似的离开。
凝封转身就要去追，可还是慢了一步，那人很快就消失在不远处，他自言自语道：“就当是什么？”
那夜，兵乱皇宫，血腥四溅，叛者伏罪，上相宫陈柳被尊皇亲诛，用以离魂法散魂，永不超生。爪牙，余党全部移出京都，情节严重者，杀。
翌日举国恭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凝封终于像是只脱缰的野马驰骋原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方沃土，他雷厉风行，刚硬果断，对曾经欺辱过他的人没有一丝留情。
矜盈被允了四天的假，正坐在茶楼里悠闲听曲儿，她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涂了药已经开始痊愈。
临乌的曲和伏清的不太一样，这曲声音欢快，好似泉水叮咚，讲的故事也不像伏清的那般晦涩无趣，带了鬼的情愫，很是吸引人。
她端着茶杯细品芳香，已经好久没这么平静的过日子了。
外边一阵喧闹，好巧不巧，这座茶楼旁边正是一个布告台。看这密集的人群，她是没任何兴趣去关注那边公布了什么内容。
按照此时情景，应当是某位大罪人的审判书吧。
“那身形是个姑娘，不会犯了什么事吧？”
“不知道，听说啊，这可是皇上亲手写的布告，临乌建国数千年，从未有过。”
“哎呀，那侍卫大哥挡住了，我真想看啊！”
“就是，大哥你让一让。”
议论声太大都遮盖了曲声，那唱曲的姑娘也停下，茶楼里的客人也都不经有了好奇心。
贴布告的侍卫总算是让开了，好心的侍卫知道远处的人看不见，愣是给念出来了。
他一说话，所有议论声都停止了，周遭气氛肃然，众人也很是期待。
“寻女矜盈，招其入宫，得见者带其入宫，赏黄金万两，若自愿来宫，自当候临尊驾，样貌如画，广而告之，俱矣。”
她身子僵直，呆若木鸡。
人群炸开了锅。
尊皇拟书，为求一女？
带其入宫，黄金万两？
圣主在宫，候迎尊驾？
还有比这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吗？有人眼尖，看着画像一对比，目光直直朝矜盈盯过来。
“是她，她在那里！”
人声鼎沸，矜盈头皮发麻，一溜烟缩进人群，有些没回过神的还在四处张望，“哪呢？我怎么没看见，在哪呢？”
不得已，她狼狈的逃出城，最后躲在城郊的树林里。
“有病吧！”矜盈气的咬唇，陆叔那里肯定是回不去了，她现在在长风城寸步难行，不对，是在整个临乌都寸步难行。
新朝本来就刚建立，他还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不明摆着用她当挡箭牌啊！
“我的挎包……”还在醉仙处啊。暂且不说包里有多少张驱鬼符，就单单那一个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鬼盘都让她坐立难安。
回去？不回？
她果断选择前者，趁着消息还没传出长风城，以袖掩面在城门口买了顶斗笠，周遭还有白纱，要把整个脸都遮住才放心。
此刻唯一忧虑的就是陆染知道后会把她的东西收拾打包扔给凝封，那就彻底完了。
昨天凝封见她用过驱鬼符，也能猜到她的身份，而西方活跃的驱鬼师明显是叛贼，这是违反临乌鬼政的，那凝封为什么还要找她？
很明显对方已经认出她来了，不然也不会在亲笔布告上带着她的画像。
思及此，矜盈眉心拧了拧，她会这么老实去皇宫？怕不会是去大牢吧。
“皇，刚刚得到消息，您要找的人在长风词曲楼出现过，不过后来被她逃了。”
正提笔批奏章的某皇顿了一下，遂又把笔放下，目光落在怜挟身上，“有话直说，你知道朕不会追究。”
怜挟脸色严肃，“皇，属下认为，没这必要。”
“你不懂，”凝封温和一笑，柔如春风，“这样的奇女子不召来我心里不踏实，你若有危机感了，嗯……那这样，我立她为后，如何？”
“皇上！！！！！！”怜挟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家主子，“你……”
“开玩笑的，哈哈。”凝封开怀大笑，难得有此好心情。
“属下先行告退。”怜挟拧了抿唇，行礼退下。
到殿门口时与人擦肩而过，那人是朝抑，他没留下，走得极快。
“皇，醉仙处陆染传来消息，那个女子在醉仙处做工，今日告假出门了，估计不会回去了。”
“也不一定，”凝封眸子微眯，“我去看看她，桌案上有份名单，你叫上含丝和还归，带人去抄了。”
朝抑还没回答，龙椅上的尊皇已经没了踪影。
凝封今日穿的白衣，也敢大摇大摆地穿行在京都，“陆叔，两壶难恨生。”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错愕呆滞，有的甚至当场喷了口酒出来，仪态尽失。
“吾皇……”陆染急忙过来就要跪地行礼，凝封急忙阻止，“别行礼，诸位畅饮便是，无需顾我，陆叔，你应该知道我此行目的，上楼详谈。”
“是。”
死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议论声，甚至快要掀翻楼顶，有酒客惊讶出声：“你们还记得前些天在这做工的那位女子，她，她的模样和那画像之人如此神似啊……”
“那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吧。”
“天哪，一万两黄金……”
“这消息应该早传到皇那里去，况且你看皇上都亲自来了，那个女子是有多重要。”
“这不，我听说啊，这个女子之前在醉仙处昏倒过的，那时候都还在喊皇的名字！”
“真有此事？她是哪家贵族？怎的又在醉仙处做工？”
“不知道，看这架势应该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了。”
然而议论声很快就压下去了，归根结底还是怕吵着天子。
陆染给他打开门，确实是那晚隔壁屋子。屋内整洁干净，有淡淡的墨香沁人心脾，桌案上平铺着纸张，还有未曾画好的驱鬼符。
“她不告诉我名字，也不愿提及至亲，每夜向我询要纸笔，是在研究什么的，人家一姑娘我也不好随时进来，皇上，您找他有何原因？”
凝封眸底尽是戏谑，他走到桌案边，修长的食指沿着驱鬼纹在纸上游了一圈，赞不绝口。
“夺政前见过她两次，倒是同别的女子不一样，让她为我效力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陆叔，你先退下吧。”
合门声响起，凝封悠闲坐下，唇角上扬，“出来吧。”
屋内立刻有声音，不远处站出个娇小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好巧不巧，矜盈刚拿了挎包要走，凝封和陆染在门外要进来了，她也只能暂时躲起来。
明明都屏息了，还能被发现，不过那又如何？
凝封叫矜盈脸色冰冷的有点不近人情了，急忙缓和开口：“阿盈不要生气嘛，我这也是下下之策。”
“呵，”她嗤笑出声，这称呼隔了数十天没听到了，如今再听却也不能让她再丢盔卸甲了。
她袖中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皇上，您那是什么语气？怎的，我若是不去皇宫，你岂不是要全天下通缉我？”
“未尝不可。”对方微微一笑，面如桃花，现在的脸还没完全长开都已经能勾人心魂了，矜盈压根不被他的美色所诱惑，她心木然，不想再动别余心思。
“这就是你说的报恩？”
凝封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也装作没听出来，还自信的点点头，“对呀，我给你权势名位财富，我让你封侯拜相，如果你连这都嫌弃的话，倒还有另一种法子。”
“说。”
“做我的皇后。”
她身子猛的颤抖，脑袋充血，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盯着凝封，对方正色严肃，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凝封还加了几句：“我与卿一见如故，倾心于卿，卿可愿留在我身边同我一起掌管临乌？卿亦是最尊贵的女子，我求而所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诚邀，她并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觉得对方在愚弄她。
历史上凝封未曾立后，她只是个外侵者，又怎能在美色如云的长风勾起这位帝王的兴趣？她尚且对自己长相和身材掂量得清楚，拿什么比繁花烟柳？
反应过来后，她觉得很屈辱。
“皇上，我救你条命送你根萧不是为了让你来羞辱我的，你以为你登了位就天下太平，安然无忧了？你若再拿我取乐，我必要你后悔。”
凝封还是第一次这么吃瘪，他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难道还要让他把帝位让出来，自己去当皇后？
那岂不是全乱套了。
矜盈没听到回复更加证实了内心的想法，都懒得看他转身就要走，凝封顿觉颜面尽失，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回拉，在对方还没回过神来俯身吻了过去。
矜盈愣了。
很明显这位尊皇是头一次，生涩得不行，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个吻也只停在唇上，并没深入。
矜盈想推开，对方力道大得惊人，且耳根子通红，肯定是被气着了，她这才想到，凝封现在是皇帝。
他是天之骄子，这般拉下脸来同一位布衣女子细谈，其实大可不必，他只要一封诏书自己便会被强行带去皇宫，而且也不用把后位给她，更不用同她商量，征她意见。
能入宫侍奉皇帝，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化身凤凰，富贵后世，对她，凝封是给足了面子。
可是他的倾心，几分真，几分假？
“喂，矜盈你听我说，”凝封双手抓住她的手臂，郑重其事，“我没有愚弄你，我也是第一次对人这般，我坐拥天下，万城连绵，你想去哪儿我都能带你去的，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能不能给我些时间？”
矜盈很震惊，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甜蜜，这里是几百年前的临乌末朝，既然历史已经改了，她又何必再去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这是活的，热的，有血有肉的凝封。
如果三年后驱鬼师先祖不至于叛反，临乌便可继续存下去，若仍沿轨道而行，她也可阻拦一把。
不会有鬼域，不会有鬼将，更不会有鬼王。
人们便不会想要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他们会过着祥和的朝鬼节，津津乐道，受尊皇造福，安居乐业，和睦共生，只要，只要她阻拦战事，这一切都可以成为现实。
她不奢望能回去了。
手臂上隐隐传来疼痛，她一时间没能开口，凝封觉得手上粘稠，低头一看，手掌上有鲜血，她衣裳已经被染红，是凝封刚刚太过用力，把伤口给弄开了。
凝封自然掀开她的袖子，看到了那道狰狞的伤口，如遭雷击。
他猛的想到，朝鬼节前夜收到消息说有刺客，他也做了准备请君入室，结果刺偏了只中了右手臂，看那身形是女子无疑。
矜盈想抽回手，奈何凝封捏紧他手腕挣不开，她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张了张口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
“演的真好。”
尊皇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讽刺，深深扎得她遍体鳞伤。
“朕都信了，不错不错，唉？”他话锋一转，强硬地把她拉进怀里，偏头在她耳畔低语，“你敢背叛朕，谁给你的狗胆——”
矜盈反手拽住凝封的手，眸子有一刹那的失神，“不是的，我那天去你殿里只想……”
她忽然住了嘴，想做什么？还玉？那为何去掀他被子？
说出来他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