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第五百十五章
宓茶从柳凌荫的拥抱里汲取了不少力量, 自从柏芳彤出事后，她的确过于颓废了。
工作上的事情再是艰辛，宓茶也可以为自己加油鼓劲, 唯独感情上的事, 很容易令她受挫。
但另一方面，看着对她毫无保留的柳凌荫, 宓茶心中便愈发煎熬。她没有忘记，这样好的柳凌荫曾为了她去做了些什么……
“殿下！”宓茶身后传来呼喊。
这称呼令宓茶蹙了蹙眉, “怎么了？”她驻足回眸。
百里月小跑着过来，对她道，“禹国下达了文件，声称要追究我们此前的中中无礼, 派袁禹默经夏国攻打我方。”
宓茶精神一振, 喃喃道，“这么快……”
距离沈芙嘉发表那出挑衅的演讲不过一周, 姬方缙便先与北清联盟, 后又确定出兵。
改革后的禹国办事效率果然惊人, 那句“一个指令从总统办公桌上落实到基层各个小区, 只需要18个小时”没有一点夸张。
不仅是此时，和禹国产生摩擦以来, 宓茶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愣怔。
禹国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快得惊人，每一个动作都早于他们的预设时间。
如果说禹国是一列高速铁路, 那宓茶大约是坐在了老式喷气火车当中。
这场战争不可能胜利，宓茶牢记这决缡的话, 只要贸易转移成功，就立刻向禹国赔款道歉。
引狼入室虽然危险，但并不致死, 毕竟，他们的身旁还有舜国。
这一次的禹尧之战和十六年前不同，十六年前的舜国在等着百里族被禹国逼到无路可走，一旦百里族没了后路，便只能带着丰厚的资产投靠舜国。
然而今天，宓茶已经是尧国的元首，和国家绑定在了一块儿，再没了临阵脱逃的选择——或许有，但百里族族长绝不能如此懦弱。
如果禹国霸占了尧国，直接受到威胁的就是舜。
当然，让尧国成为舜禹双方争霸的战场是最差的结果。
宓茶接过百里月手中的资料，迅速浏览禹国这次出征的情况。
果不其然，袁禹默的出征并没有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
从禹国上一次的军事调动中，宓茶便能窥探出几分姬方缙的想法。
姬方缙还没有老眼昏花，他同样明白，和尧国死磕的结果会演变为舜禹之战。
和汉国打了两年的禹国并不想再招惹东大陆上的老大哥。他将兵微将寡的袁禹默派来，无谓这场远征的输赢。
赢了，削弱尧国、从尧取利；
输了，除了袁禹默这个搅屎棍。
尧国在等贸易转移，禹国在等拿下旧楚，而被当做炮灰派来的袁禹默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在等着宓茶支撑不住，亲自上场。
至于袖手旁观的尧国盟友舜国，则在等着刺探禹国的实力。
这场规模不大的战争集合了多方思绪，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在所有的组织之中，尧国的处境最为被动，也最为危险，必须慎之又慎。
拿到袁禹默进攻的消息后，宓茶在当晚睡前询问沈芙嘉，“袁禹默的兵力已经明了了，现在北清和禹国达成了同盟，你看，是袁禹默这边危险，还是北清那边危险？”
沈芙嘉抵着宓茶的颈窝，双手拢着宓茶的腰。
已经是床笫时分，她的呼吸间都是宓茶的馨香，大脑很不情愿去思索政务。
但既然宓茶问了，沈芙嘉也乐意有个机会展现自己的价值。
“茶茶，北清和禹国结盟已经一周了，但是盟国条约至今没有公布。”
宓茶目光微移，“是因为机密？”
“的确有可能。”沈芙嘉调整下了姿势，双手攀上了宓茶的后肩，呼吸和宓茶更近，“但我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条约——”
宓茶一惊，“你是说，禹清结盟只是个噱头，为了给双方壮势，实际上并没有互帮互助？”
“我只是这么猜测。”沈芙嘉思索道，“禹国和汉国也已经打了两年多了，禹国实力再强，打了这么久国内的经济也会紧张。他们哪有多少闲余去支援北清？”
至于北清，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沈芙嘉微微蹙眉，“又或许是他们故意让我们往这方面去想。”
宓茶沉思片刻，最终叹道，“不愧是闻校长。”
尧国的主要目标是北清侗省，如果北清得到了支援，那尧国就会迫于压力将重点转移去北清。
这是禹国和北清结盟的原因。
这两国结盟后，尧国北面遭受北清的压力，南边遭受禹国的压力。如此一来，尧国便不敢轻举妄动，在北清的军事行动将从进攻转到防守，不会再去攻击三省以外的土地。
这是北清答应和禹国结盟的原因。
禹清两国签署空白盟约，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喊出一个结盟的口号，就能令尧国变得无比被动。
值得探究的是，沈芙嘉的猜想到底是真实情况，还是闻天泽的故意诱导。
如果结盟并非空白文件，而是确有其事，那么尧国再按照沈芙嘉的思维去部署兵力——依旧将重点对准禹国，而放松对北清的警惕，就会得到无比惨痛的结果。
北清如果真的得到了禹国人力物力支援，那必会猛然反击，夺回丢失的三省。
侗省若失，尧国只能仓促地转头补救，禹国便能趁机攻入尧国腹地。如此，尧国将会两线崩溃。
禹清的这份秘密盟约里到底规定了哪些责任和义务，弄清楚这些对战局至关重要，猜错一步，都会令他们万劫不复。
教会沈芙嘉微笑的闻天泽就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温文尔雅地拨弄天下风云。
他早已不是难缠可以形容的人物，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e408每一个人，乃至半路离开的童泠泠，即便隔了整整三十年，内心深处依旧对闻天泽藏有一份敬畏——这份敬畏里，无一例外的是畏大于敬。
“不要想太多了，”沈芙嘉抬手，柔柔抚上宓茶下颚，让她看向自
己，“让情报组密切监测禹清之间的动静。我们的第一目标还是解
决内乱。”
宓茶偏头，贴了贴沈芙嘉的掌心。
那里带着薄茧，并不柔滑，但令她安心。
她在沈芙嘉的掌心里轻轻一叹，“要辛苦凌荫他们了……”
闻天泽给出的72小时转移平民时限一到，袁禹默的大军立刻压在了尧夏边境，轰炸机先行，她将尧国的南方炸得硝烟弥漫。
应宗族们的要求，南方的驻军早已解散，各回各营。没有防御的尧国南部轻而易举地被撕开了口子。
袁禹默率军奔袭，一路占领了南方数区。
敌军的炮火袭来，人民和宗族再也顾不上相互作对了，该跑的跑、该搬的搬，谁还有心思游行抗议。
闻天泽先是给了尧国转移平民的时间，随后又要求袁禹默打出“解放普通人”的口号，以此收拢尧国人心。
制造了“维权”事件后，再启用这两个步骤，禹国是很容易博取尧国人民的好感的。
但袁禹默才不会让禹国如意。
离开了禹国，她身上的枷锁少了一大半，有些命令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她放任手下士兵烧杀掳掠，淫奸妇女，最好连国际组织都看不下去，对禹国做出诘问。
如果舜国或是其他国家有心攻打禹国，那袁禹默已经在尧国给它们制造了充分的借口，随时欢迎正义的列国前来讨伐残暴的禹国。
到了这个地步，宓茶也等不及南方诸族上三遍求援申请了，柳凌荫和童泠泠的升衔仪式刚刚结束，就又被派去了禹南前线，负责抵御袁禹默。
在调兵之际，沈芙嘉建议宓茶先在国内公开发表一次演讲。
宓茶在了解沈芙嘉意图后，没有使用正式的采访，而是通过了夜谈的形式，在自己的卧室里做了讲话。
女王穿着最简单的衣物，身上几乎没有饰品，向来挽起的白发也垂了下来，扎成了柔顺的单麻花辫。
“我亲爱的尧国人民们，这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遥远。”
她保持着温和的语调和神情，娓娓而来。
“这段时间里，我和所有官员都听见了你们愤怒的嘶吼，不满的怨言。”
“眼下强敌入境，我本欲意征兵，但想起你们的话语后，不禁自省。”
“或许，我和这个国家真的对你们施加了太多的压力，而这些压力本不该属于你们。”
“我为此感到抱歉，对不起，我亲爱的人民。”
“不论这次的敌人有多么强悍，我都不该再让你们承担炮火和死亡的风险。”
“抱歉迟迟没有回应你们的呼喊，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判断、来思索。”
“今天，我和内阁大臣们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截至明天的零点，国内所有现役军人当中的普通士兵都可退伍，天亮后即可陆续离开，退伍的普通士兵依旧享有原有的福利条件。”
女王对着镜头，温和又缓慢道，“回家吧，你们自由了，不必担心战火与硝烟，我和尧国的能力者们会保护你们到最后一刻。”
这一谈话播出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袁禹默已经入侵了尧国，任谁都觉得尧国是大难临头了。这个时候尧国不仅不征兵，还把为数不多的士兵给驱散，难道是要直接放弃抵抗了吗？
政府这一做法如了维权者的意愿，但这并不令他们满意，反而让有些人更加愤怒。
“这是威胁！政府早不放人晚不放人，偏偏在敌军入侵的时候放，不就是想逼着我们普通人主动参军么！”
有谩骂，自然也有反对：“是你们嚷嚷着要维权的，现在政府给了你们权力你们又不要，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楼上倒也不必这么舔，现在这个局势，谁看不出政府是什么意思啊。”
“奇了怪了，尧氏掌权的时候，普通人参战的数量比现在多得多，那时候都没有人闹事，怎么现在普通士兵比例下降了，反而有人开始闹。”
“还不是女王自己把阶级礼仪淡化了，搞得这些暴民无法无天没有规矩。我要是女王，我就把闹事的全都杀了，早个二十年哪有平民敢这么闹事。”
“你们有没有发现，‘维权’词条出现的时候，正好是我们和禹国杠上的时候……”
“啧啧啧，阴谋论又来了是吧，全都是境外势力的锅。”
网上混乱一团，也不知是尧国的网民吵得昏天黑地，还是其他国家也加入了争吵，但这都已无关紧要，真正混乱的是尧南的情形。
宓茶夜谈后的第二天，沈芙嘉和舆情监测部部长见了面。
她明确表示，“要是有人上网发布尧南的战情，只要是实情，不论好坏，各平台都不要限流屏蔽。”
舆测部长吓了一跳，“可是这样会影响士气和民心的……”
沈芙嘉笑道，“没有关系，照我说的做就行。”
当年她所在的e408准备参加全国大赛之前，经历了一场特别的训练。
闻校长为她们塑造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一段时间内，她们处于一个较为封闭的环境，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了李老师身上，连吃饭睡觉都在讨论如何制敌，由此产生了浓厚的战友情。
魔鬼训练的第四阶段的主要目的就是培养团队的凝聚力。
又一次，沈芙嘉要借用闻校长的方法，通过袁禹默这个靶子，将国家重新凝聚。
但管理一个国家的群众和管理几个高中生的难度截然不同。
单纯懵懂的学生会对老师的话坚信不疑，人民却绝不会对执政者抱有那么大的信赖。
想要借用闻校长的训练手段，沈芙嘉需要从“树立敌人”这一步开始做起。
她要用血淋淋的照片和事例打碎民众的麻木，让他们知道，谁是“敌人”、“敌人”的含义是什么。
“那么尺度的标准呢……”舆测部长迟疑道，“按照原来的标准，有些视频图片恐怕无法显示。”
“不用设置标准。”沈芙嘉道，“媒体就该如实地传达事实信息，不论是强奸、屠杀还是别的什么，民众都有权利获悉。
“‘维权’这件事已经闹得民众对政府很不满了，我们要是再捂住他们的眼睛和嘴巴，只会扩大官民之间的矛盾。”
沈芙嘉抬手，身后的秘书对着舆测部长颔首示意。
“我这里有一套图组，秘书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您确认一下，找一位有名望的战地记者或是摄影师之类，过两天把它公布出来，向全民推广。”
舆情部长低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当她点开最新邮件时，手指猛地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部长！”她惊恐道，“这对民众的刺激未免太大了！还有很多未成年人也在网上啊!”
血淋淋的各中器官、肢体，被奸杀的妇女儿童……这样的照片，绝对通不过各类平台的审核。
“不错，所以我特意将未成年的受害案例也加入其中，好让孩子们知道自己正在面临哪些风险。”
沈芙嘉双手交握，搁在膝上，窗外的米色阳光照进来，为那张优雅精致的脸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暖意。
她兀自说着，“这些受害者的信息也一并附给你了，都是些难能可贵的人，有义诊牧师，有支教老师，还有些拉扯两个脑瘫孩子的单身母亲什么的……都被袁禹默所部惨无人道地虐杀了，真令人惋惜。”
“具体的发布时间我会通知你。”等到这组图片有了热度后，她便能配合这些让人气愤的惨案对禹国大加批判，这不仅能激起国内的民愤，如果策划得当，还能获得国际组织的支援。
高档而低调的办公桌后，沈芙嘉微微弯眸，“这件事非常重要，还请你一定上心，不要让我和女王失望。”
舆测部长肩膀一颤，她手中的屏幕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对面的女人微笑如三月春风。
她明明是那么的温和亲切，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令她不寒而栗，在如此温柔的话语里，舆测部长甚至听出了两分冰冷的警告。
沈芙嘉要的是团结一心，而不是全民惶恐奔逃，这两者之间需要把控住那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就是玩火自焚。
“我明白了。”她于是听懂了沈芙嘉的命令，低着头，咬牙道，“我会尽全力引导舆情的……”
“你能这么说，我就太欣慰了。”沈芙嘉从桌后起身，露出姣好妙曼的身姿，她冲着对面的女人莞尔，“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午餐？”
“不、不用了……”舆测部长连连摇头，匆忙急促地跟着站了起来，像是刚刚入职的新人一般，磕磕巴巴道，“我先回去工作了，不打扰部长了。”
“是么，”沈芙嘉眨了眨眼，“真遗憾，那就下次吧。”
她目送对方逃跑似的离开，心中半是无趣半是无奈。
就这点胆量么……亏她还准备把位子留给她，看来还得再考察考察。
舆测部长离开办公室后，沈芙嘉便对着秘书道，“军队快要出发了吧？去把王慧叫过来，我还要交代她几句，午餐我和她单独用。”
要将国内的气氛控制在“愤怒”而不是“崩溃”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女王那番谈话只是其中一环。
不管茶茶再是恳切、再是真挚，总有愚笨无能的平民因嫉妒而和能力者势不两立，并不断煽动其他普通人和能力者的对立。
为此，沈芙嘉需要树立一个普通人的标杆。
单从个人角度来讲，沈芙嘉更喜欢旧尧的气氛，严苛的阶级制度更能让她品尝到努力后的甘美。
可她的王不喜欢这样。
不管是二十五岁的沈芙嘉还是后来的e408其他人，当她们从禹国来到尧国后，都对尧国普通人参战一事感到了吃惊和怪异。
除阶级矛盾外，能力者和普通人的矛盾是尧国最突出的矛盾之一。
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宓茶同样无法接受让普通人上战场的制度。
继位后，宓茶极尽全力地培养、雇佣能力者，即便如此，尧国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达到其他国家的人才水平。这方面，尧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换而言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尧国在各个领域都比其他国家更加依赖非能力者。
从来到尧国的第一天，沈芙嘉便看到了这样的国情。
普通人对尧国十分重要，她需要在普通人身上下一点工夫。
因为这个原因，她被尧庆丰留在帝都任职后，又特地回了一趟尧南，专门把小慧接了过来——至于刘威，只是为了给小慧一个亲切的同乡做慰藉。
沈芙嘉将小慧一个普通的村姑放在身边，为她灌下各类灵药、请来最好的射击训练师、拼命拉高小慧的职位，凡有战事便想方设法为小慧安排重要职位……
这一养就是二十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是时候让她接受小慧的报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说的事，我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停一段时间。
要是真的不幸被全文封锁，那后面更新的内容就会导致大家白白花钱，我也要多修改十几章内容。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暂定5月28日中午回来，回来后就恢复持续日更，不再三更一休。
另外再和大家报告一下文章进度。
目前北清的战争基本写完了，虽然还没打完，但后续不会再太多有详细描写。
现在禹国的战争已经开了头，这次会处理掉一批配角
等打完这一仗，进一段日常后，再来一战处理掉姬方缙和另一批配角，基本上就结束了，后面只剩下一些扫尾内容，比如e408一些角色的结局、打扫国内各部、宓茶带孩子之类的琐事。
既然408和狐媚都遭到了举报，那小番外就只能彻底暂停了，虽然字数不是很多，但我也不确定晋江的底线到底在哪，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最近都用画稿来代替了。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如果顺利的话，我们5月28日再见。
最后，还有一个个人请求。
我文案上一直重点标了【作者女主控，不和讨厌女主的人做买卖，请勿强买强卖】
女主如果哪里做的不好，评论区当然可以说，我也诚心求教过她[现阶段]应该怎么做才稳妥。
但既然次次发言都在长篇大论指责女主，却迟迟不回复我的求教，那我就认为这是来故意闹事的，而且也的确闹出了好几栋话题楼。
我一早在文案上重点标注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尊重买卖双方的平等性。
当然，你要是不尊重，我也没办法[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