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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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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声响。

    咕噜噜,咕噜噜。

    像是年久失修的车轮滚动的声音。

    敦厚的声音伴随着重复着的声响一起传来。

    “远方的客人们,有失远迎。”

    当来人从阴影处缓缓走到明亮密集的烛灯下时,在场的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灼落在自己泪痣上的指腹轻轻蹭了蹭。

    来者果然是两人。

    身着白袍中等身材、微微发胖的应当是布诺登医生。

    那么,瘫坐在轮椅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就是“歌者”了。

    张瑾在看清他的脸后猛地惊呼出声。

    尖锐的呼声被张安伸来的手截断了,在死寂的气氛里戛然而止。

    冷汗从她的后背冒出,沿着皮肤纹理汇聚到脊柱,一寸寸地缓缓向下流淌。

    当众人的视线因为异动汇聚到她这里时,张瑾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以至于被张安紧紧捂住的口鼻下,隐隐传来上下牙齿碰合时发出的“咯咯”声。

    她颤抖着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看轮椅上的人。

    那是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

    哈斯特人均是标准的高加索人种,长年居住在帕达山深处的小镇。

    而他们最好的歌者、哈斯特的门面之一,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东方人。

    而下一刻,镇长柯莱的话更让所有人骇然变色。

    柯莱朝他们微微欠身,恢复了初次见面时的和蔼威严。

    他的语气称得上礼貌温和,却偏偏让人体会到一点锋利的讥俏。

    “亲爱的客人们啊,请帮帮哈斯特。”

    “让我们最好的歌者柯莱再度发声——重现完美的哈斯特吧。”

    歌者,柯莱。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阮灼懵了一懵。

    下一瞬,先前的许多疑云一起,电光火石般涌入了他的脑中。

    繁多的线索搅乱了他的思维,毫无章法地条条浮现。

    新的柯莱镇长。

    好面子的柯莱镇长。

    镇长叫柯莱。

    最好的歌者也叫柯莱。

    哈斯特小镇,竟然有两个柯莱。

    而这个瘦骨嶙峋的、轮椅上的东方男人,是这个中古北欧小镇最好的歌者。

    巨大的信息量让阮灼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他原本有的、对【客人】这一特定群体的某些猜测,在眼前的突变前陡然垮塌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灼自己不知道的是,在镇长柯莱的眼里,这个在他意料之外的异乡人已经失去了从容不迫的绅士风度,加快了他右手食指指腹摩挲泪痣的频率。

    这种重新掌握整体节奏的感觉,让他获得了不小的愉悦感。

    他原本以为可以接待像前几批客人一样,在舞会当天看见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

    可没想到,柯莱额角的太阳穴跳了跳,血肉相残的场景没见着,这群客人中最老的男人着实刷新了他对异乡人的认知。

    之后找个契机,早点把他赶出哈斯特好了。

    在冰天雪地中被孤立无援地冻伤乃至死去。

    想想就非常痛苦。

    中年男人一定会成为合格的祭品。

    还有这个出尽了风头的年轻人。

    他已经想到了那个身份的下一个接替者。

    虽然他暂时没有看见自己最想要的部分,但阮灼所表现的已经足够格了。

    柯莱微笑着开口,目光直钩钩地盯着阮灼:“亲爱的客人——接下来,请尽情展现你的实力吧。”

    “重现完美的哈斯特,就拜托您了。”

    说完,他保持着请的姿态,朝阮灼点了点头。

    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该怎么治好一个根本不可能治好的哑巴。

    只要他做不到,寒冬到来之际,就会多出七个祭品。

    不,他身边的那个同伴也不错。

    或许,他也能成为那个身份的候选人之一。

    这真是,叫人期待。

    然而就在他心情愉悦地抬眼之时,却发现阮灼压根儿没看向自己。

    他只是重复着寸寸摩挲那一小块皮肤,乃至原本的瓷白染上了淡淡的、透着粉的微红色。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回应镇长柯莱的意思,而是小声地喃喃自语。

    柯莱:“”

    他怒极反笑,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这一声,倒是让原本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褚铭朝他望了过来。

    在对上那双形状漂亮自带无辜效果的眼后,他听见对方波澜不惊地开口:“我吃饱了。”

    褚铭在柯莱镇长难以置信的目光里规规矩矩地摆好了刀叉,礼貌地说:“谢谢。”

    柯莱:“”

    他掀起满是褶皱的眼皮,混沌的眼珠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泫然若泣的张瑾和冷汗直冒的周子凯。

    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其他人。

    即便是表面上强装镇定的李梦,也被微微发颤的身体出卖。

    每一个都很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除了褚铭和阮灼。

    所以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保持了皮面上最后的体面,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打断了。

    “午夜了。”褚铭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话时他并未对着柯莱镇长,而是偏头看向阮灼,“还不可以回去睡觉吗?”

    侧面来看,他的喉结在颈部形成一个漂亮的曲线。

    说话时,曲线突出的部分上下滑动,在烛光里显得生动而朦胧。

    见柯莱没有回应,他顿了顿,想起阮灼每次和这个老头子说话时的样子。

    于是,他放缓了声音,尝试着用比较慢的语速重申了自己的要求。

    “请问,我和我的,唔男伴,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他的声线本就偏清冷,开口说话时又总是平古无波的,此时一放慢语速,就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甚至还因为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随后,他转头看向柯莱镇长。

    那双干净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看,我是真的很困。

    柯莱脸上和蔼的表情已经开始寸寸崩塌。

    方才他以为事态重归自己控制之时,产生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已经褪去了。

    眼下的确已经很晚了。

    他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歌者柯莱,又抬头看看兀自沉思的阮灼。

    今晚应该的确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了。

    算了,不过是第二天而已。

    距离夏季结束,还有漫长的半个月,可以一天天和他们耗。

    不急,慢慢来。

    伪善的面皮被重新戴上。

    柯莱镇长微微一笑,向褚铭回礼道:“当然,我亲爱的客人。”

    “你还不睡吗?”

    褚铭坐在床上盖好薄被,拍了拍身侧空着的床铺:“已经很晚了。”

    他说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被过紧的束带缠了一整天,那段肌肉酸软异常。

    一种饱胀的感觉,闷闷地勒住了他,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

    再加上锁骨以上一直暴露在空气里,现在已经很凉了。

    他伸手覆盖住自己的脖颈,感受喉结在右掌掌心的滑动。

    有点痒。

    玩够了,他忽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阮灼,你还不睡吗?”

    褚铭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这么沉默。

    在刚刚回来的路上,这个聒噪的家伙甚至一言未发。

    这和他昨天对自己的表现截然相反。

    只是,现在的他尚不知道。

    这种情绪用“关心”这个词,会更加合适。

    “嗯?”

    阮灼就站在昨天的那片靠近门的阴影里,抬起头有些没弄清状况地轻哼出声。

    正对上褚铭带着点探究的眼神。

    他是真的不懂不担心?还是不想不在乎?

    褚铭看见昨晚那双勾起的、弧度绝佳的眼并没有昨天的某种戏谑。

    对方倒是懵懵地看着他,好像半晌才回过神来。

    褚铭耐心地轻轻拍床,等待他回自己的话。

    岂料阮灼开口时,并不是回答自己究竟睡不睡。

    他顺着褚铭无意识的接纳,一手撑在了床沿,温温柔柔地开口询问:“你觉得,歌者的屋外会摆放什么东西?”

    “唔。”褚铭看着床铺上那只瓷白修长的手,微微蜷曲的关节和因为受到积压、微微下凹的床单。

    他没有听进对方的问题。

    他在一套极其不合身的衣服里受束缚了一天,浑身上下从脚到腰都是不舒服的。

    此刻他困得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看见阮灼过来,就以为他也要睡了。

    于是,褚铭心满意足地往下一躺。

    依旧是面朝阮灼而躺的姿势。

    不过多了一句礼节性的招呼。

    “晚安。”

    “晚安。”

    阮灼轻轻一笑,揉揉发紧的眉间。

    对方困起来的反应几乎有点天真未凿的感觉,这同他的年龄和气质完全不符。

    阮灼实在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成了这副模样。

    真是算了。

    他接着自己被扰乱的思路往下想去。

    猎户的门口摆放兽骨,酿酒师的门口摆放酒桶。

    演奏者的门口摆放乐器,农户的门口摆放蔬菜。

    那么既不需要任何外力歌唱,又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产物的歌者。

    他的门口,会摆放些什么呢?

    阮灼轻轻闭上眼。

    他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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