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问询结束后
这天早上起来，赵雅怡眼皮跳得厉害，热敷都不见好，跳啊跳，跳啊跳，跳得她心慌。
没有办法，班还是要上的。她在一家商场的化妆品专柜上班。
赵雅怡在曼谷附近的一个小城市出生长大，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早年她家的家境尚可，爸妈为人保守，非常不喜欢女孩子化妆打扮，认为这样的女孩子不正经，所以她小时候从没有接触过化妆品。
可是到了赵雅怡十几岁的时候，家中变故，父母投资失败，又被人骗了钱，多重打击下又开始生病，自此家境就一路往下。
好在赵雅怡面容姣好，嗓子也清亮，于是有人介绍她去餐厅唱歌。
去餐厅唱歌，素着脸肯定是不行的，自那以后，她就开始化妆了。
漂亮又贫穷的女孩子，待在声色犬马的地方，故事的走向倒也很明显了。
不过每次回家，她还是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
爸妈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化妆的女孩。
在他们看来，化妆=不正经。
可是……正经，挣不到钱啊。赵雅怡心想。
就在眼皮跳的这天，赵雅怡上着班的时候，被警察带走了。
在去警察局的路上，赵雅怡得知了白玉堂去世的噩耗，她惊呆了。
到了警察局，问讯开始。
赵雅怡环顾四周，发现问询她的人有警察，还有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貌似是记者。
经过鉴定，白玉堂房间地毯上的血迹是赵雅怡的。
赵雅怡对此解释道：“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回了别墅，然后他去洗澡，之后我去洗澡。他趁我洗澡翻了我的手机，发现我的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我和同事一起拍的，我的同事是男的，白玉堂就生气了。”
“我跟白玉堂解释，那个同事是个gay，我是卖化妆品的，我的男同事都是gay，他们不喜欢女人的。”
“但是白玉堂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生气，特别生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平时虽然有的时候急躁，但是像那天那样，油盐不进的状态，我是从来没见过的。”
“他开始骂我，骂得很难听，说给我钱，不是让我养野男人的，还拿起酒瓶打我，反正就是发酒疯，这个过程中酒瓶敲碎了，就划伤了我的手。”
赵雅怡挽起轻薄的衬衫袖口，露出手臂上的一道伤疤，说“所以流血了。”
“后来我就坐在床边哭，说你这么久才过来看我一次，过来了还污蔑我，还骂我打我，那个男的就是一个普通同事，他是姐妹！姐妹！你没看见他描了眉毛画了眼影吗？”
“再然后，白玉堂听我哭个没完，大概是觉得很烦躁，就坐到客厅里抽烟去了，一边抽烟，一边玩手机。”
“又过了会儿，他可能是觉得闷，就去后院了，继续抽烟玩手机，我看他也不哄我，心里气得要命，就从前院走了。”
“再然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离开别墅之后，还去711买了一瓶汽水，在711门口喝完了汽水才回家的。”
警察查看了赵雅怡所说的711的监控，证实了她在凌晨两点十分的时候出现在711，而白玉堂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初步排除了赵雅怡的嫌疑。
那有没有可能，赵雅怡杀害了白玉堂，但是当时付小展没有死，等到她离开之后，白玉堂才慢慢失血过多而死呢？
不是，根据检查，白玉堂是死于重击，一击毙命。
而且在711的监控视频里面，赵雅怡虽然面有怒色，但是并无任何惊惧恐慌的表现，符合她自述的情况，因为和白玉堂吵架而跑了出来。
赵雅怡的问询结束后，我走出了警察局。
刚走出大门，就遇上了瓢泼大雨。
现在是泰国的雨季，几乎每天都会下雨，所以我的包里每天都备着雨伞。
我从包里掏出雨伞撑开，准备向着地铁口走去。
正在这时，赵雅怡也出来了。
她看着大雨，愣了一下，在包里掏了掏，是忘记带伞的表情。
我看见远处有家711，于是对赵雅怡说道：“那边有家711，要不你跟我一起走过去，然后你去店里买把伞。”
“那就太谢谢你了。”赵雅怡感激道。
我撑着伞，和她一起往711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赵雅怡忽然问道：“你是记者吗？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道：“我叫梁莹莹，我在‘今日曼谷’上班。”
“哇，真好。”赵雅怡流露出羡慕的表情。
到了711，赵雅怡买了一把最便宜的雨伞。
走出711时，我注意到赵雅怡失神地看着地面，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是满地的鸡蛋花——旁边有一棵鸡蛋花树，鸡蛋花被大雨打落，掉了一地。
这是曼谷非常常见的植物，一年有半年都在开花，花色非常柔嫩，白瓣黄心，十分可爱。
“你怎么了？”我问道。
赵雅怡从失神中惊醒，看着我，忽然间，眼眶里盈满泪水。
“他怎么就死了呢？”赵雅怡喃喃道。
我赶紧拿出纸巾递给赵雅怡。
“说来不怕你笑话，他对我有没有感情不知道，但是我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他给了我不少钱，救了急。”
“他那人吧……脾气急，但是心肠还是好的，对我还是好的，除了见面的时候给我钱，他有时候很长时间来不了曼谷，也会托人给我带些钱，大概是知道我这边用钱的地方多吧——装钱的信封里，总是夹着一朵鸡蛋花。”
我这才知道，赵雅怡为何看见鸡蛋花，是这样的情绪。
“他那人心思挺细的，真的，有时候他好几个月不来曼谷，但是我家里缺钱的时候，他一定会让人送钱来，我估计他是让人悄悄地注意我的情况，知道我脸皮薄，要钱的事情总是不那么敢说。”
说着说着，赵雅怡哭得更厉害了些，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继续递上纸巾。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其实，那次，我们已经大半年没见了，但是那大半年里，他一直托人给我送钱。
“那天喝了酒，回到别墅的时候，我本来想好好谢谢他的，但是那天晚上，我俩为照片的事情吵起来了，吵完了之后，我就走了，然后他就没了。
“我……真后悔……我不该跟他吵架，不该走的，他人是好的，那天肯定是因为喝多了酒才会那么失常……”
说话间，一辆车停在她俩面前。
车窗摇下来，是一张五十多岁泰国男人的脸，皮肤很黑，脸上很多皱纹，沟壑纵横，看起来并非善类，很不好惹的样子。
“赵雅怡，该还钱了啊，还有钱逛街啊？shopping啊？我看你不缺钱啊！后天记得还钱！”男人阴恻恻地威胁道。
赵雅怡被吓了一跳，躲到了我身后。
我看着男人，没有说话，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估计是不知道我什么来历，也就没说什么，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你欠他钱？”等男人走后，我问赵雅怡。
赵雅怡叹了一口气，说：“爸妈欠的……哎……利滚利……根本还不清……”
说到这里，赵雅怡看了一眼我。
可能在她眼里，我看起来就是体面人家长大的女孩，哪里懂得这些苦楚？
所以赵雅怡也不想说这些事情了，她撑开雨伞，对我道：“我朝地铁口去了！”
我明白赵雅怡的心思，大约是不想再聊了，想先行一步。
虽然我也要去地铁站，但是要同路就免不了还会说话，赵雅怡的样子表明，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于是我说：“好，那你先去吧，我肚子饿了，吃点东西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