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宁安王府
上京南面,新建了一个宏伟壮观的府宅,这是当今圣上给驻守北漠二十年的宁安王修建的。
宁安王爷本是先帝最器重的武将,适逢北漠造反,先帝派宁安王出兵镇守,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如今,盛世初定,新皇登基,特广舍恩典,让宁安王举家迁回上京城内,赐立府宅,颐养天年。
宁安王宁德崇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家里原配夫人齐氏在宁青时五岁时,就突然撒手人寰,府中还有二房夫人江舒以及江氏所出的宁青樱和宁若白两人。
宁若白是长子,却从不偏爱亲妹宁青樱,对宁青时也一样宠爱。
宁青时家中排行老二,她虽然有着嫡女的身份,但是没了亲娘的庇佑,宁德崇又是不管府宅的武将,她自然是家中最不受关注的那个。
如今,来到上京,宁青时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没有像宁德崇期望的那样,安分守己,在府内乖乖待着,反而一直跑出去,她一早就知道,江氏肯定会撺掇着宁德崇摆出家法等着她。
如她所愿,傍晚她回到宁安王府,灯火通明,家中老少都在前厅等着她。
宁德崇一脸冷漠的看着宁青时走进来,他身后的江氏脸上还挂着耐人寻味的表情。
一旁的宁若白倒是真的担心,快步走过来就说:“青时,你去哪里了?一日不见人?父亲母亲都急坏了。”
宁青时抬眸看了一眼宁若白,将他拉着自己的手从袖子上拨开,面无表情的说:
“今日。打几下?”
说罢,她走到院中的天井处跪下。
上京的府宅太过华丽,就连天井底下的地砖都铺着鹅卵石,跪的她膝盖生疼。
还是隆城的沙地跪着舒服。宁青时心里想着。
宁德崇抬手一拍,他面前的桌案剧烈的震动着,不愧是武将,力气不减当年。
“逆子!”
宁德崇呵斥:“这里是上京,你又乱跑什么?!”
“女儿错了。”宁青时说的轻描淡写。
“错在何处?!”宁德崇再问。
“亲娘死的早,没人教,养不好。”宁青时无所谓的说:
“这次,打几下?”
她抬眸看着宁德崇,一脸无所畏惧的淡然。
“你!”
宁德崇拍案而起,低吼:“打到死为止!”
“父亲!”
宁若白上前,扶住宁德崇说道:“青时还小,嫁人就好了,您别动气……”
“就是。”
江氏附和到:“这打出个好歹来,明日还怎么去见白府的公子?”
宁德崇听到“白府”,倒是气消了一半。
宁青时却冷笑着说:“江氏,这才入京三日,你就巴不得将我嫁出去了?白府?太傅白时曾的府上吧……倒是一手好棋,笼络人心。”
“青时。”
江氏一边安慰着宁德崇,一边言笑晏晏的说:“白府是个书香门第,白大人更是当今圣上的红人,他家的公子白文钦更是一表人才,你嫁过去,不亏。”
“是吗?”
宁青时虽然跪着,上身却挺的笔直,她说道:“那你怎么不将自己的女儿青樱嫁过去给一表人才的白公子啊。”
“青樱……”
江氏还要解释,宁德崇却不耐烦的吼道:“这种冥顽不灵的逆子,莫要再同她多说!今日不设杖刑,但是家法不可违。让她去柴房里面壁试过,明日梳洗再去白府!”
江氏斜睨了跪着的宁青时一眼,说了声“是”,就扶着宁德崇回身。
宁若白上前扶起宁青时,叹着气说:“今日,父亲本来没想罚你……青时你又是何必呢?”
“何必自讨没趣?”
宁青时揉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宁若白说:“今日如果没有白府这档子事,我三十杖责必然躲不掉。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又能如何?”
宁若白摇摇头,无奈道:“你这脾气,出去若说不是宁安王府的,都没人信。”
宁青时抬眸看了一圈,问他:“你妹妹呢?”
宁若白一怔,才说:“青樱今日被太后传召入宫,陪侍太后。”
“哦,怪不得看不上白太傅的门第,宁青樱原来想的是后宫的妃位啊。”
“不可胡说。”
宁若白低声说:“我看你这丫头确实要被立立规矩。这里可是上京,不是北漠的隆城。”
宁青时的膝盖不疼了,她站直腰杆,看着宁若白说:“连你都觉得我该罚?”
“不是…”
宁若白才要解释,宁青时就摆手道:“没事,我自然不如亲妹妹亲,从小到大,我每次受罚,你也没出来帮过我,反正这个家里,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宁若白语噎,他有些微恼的说:
“青时妹妹,你知道我对你和青樱一视同仁,只是你性子玩闹,一直被父亲责罚……青樱喜静,从未被责罚过……
怎么如今,倒是我有失偏颇?”
宁青时看着宁若白一脸真诚,如果不是她小时候亲眼所见,她真的会相信,这家里的人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呢。
“哥哥~”宁青时扯出一丝明媚至极的微笑,说道:“你可还记得,我阿母,是怎么死的吗?”
宁若白的表情僵化。
“哥哥,小妹不才,略懂周朝礼法……这,府中下毒,毒害嫡妻,是什么罪名?再者,知而不报,帮忙毁尸灭迹,又是有什么罪名?”
“你……”
宁若白脸色恢复平静,回答道:“当年你还小,不知道内情,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是啊,仵作都查不出来的真相,我一个黄口小儿的话,又怎么能被当真呢?”
宁青时笑得一脸无辜,她拉着宁若白的袖子对他说:“哥哥,我今日要住柴房,你愿不愿意陪我?”
宁若白皱眉说:“休得胡闹!”
“好的,那我就自己去……哥哥莫恼。”
宁青时留给宁若白一个微笑,转身就向柴房走去。
转身之后,那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反而一双漂亮的杏眸,带上了阴鸷的滋味。
柴房阴冷,常年密不透光,四处都是灰尘木屑,老鼠虫子也是常客。
宁青时大大方方的坐下来,轻车熟路的将房屋一隅的茅草往身上一盖,睡得自在。
“这里,倒是比自己那清冷的闺房,来的舒服。”宁青时心想。
“但是,远不如石头村的合欢树下,至少,那里还有个看她睡觉的人,可以为她盖上披风。”
宁青时嘴角带着笑意,想着:“白府……白文钦,今年刚刚弱冠,白府长子,圣上亲故,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上京公子啊,不知道,真人如何?”
来上京之前,济世堂就将上京的情况飞书给她。宁青时清楚的记得这位白文钦,和景阳王李景修是对家。
如今,她主动招惹了季景时,也是李景修,那白府的白文钦又主动送上门来。
有趣,上京的故事,越来越有趣了。
宁青时扯下自己的衣角,用木炭写着:上京无事,勿念。
夜黑风高之时,一直黑色的信鸽,从宁安王府飞出,飞向北漠的隆城。
隆城内,宇文祐解下书信,看着宁青时龙飞凤舞的字迹,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