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承诺
合宜走后，桂嬷嬷脸上的端庄也就散了，一张老脸皱的快要拽出花来一般：“瞧瞧这小脸，若是老祖宗看着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若说这慈安殿里谁最护短，太皇太后若论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果不其然，当他们赶回去时，她老人家脸上新敷的花粉腻子都快气裂了。
“怎么回事儿？”虽然明知陆淮恩这惨样十之八九是出自她哪位曾孙之手，可要她息事宁人却不能够，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孩子再如何也是自己殿里的人，天大的事儿也该自己教训才是，这哪是打奴才啊，明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舒颜不回话，这时候不管她说什么，落在旁人耳里都会成为挑拨离间，可桂嬷嬷不同，满殿里也是她一人不怕太皇太后的怒气。
“老祖宗，您瞧瞧您，这样生气做什么，咱家的孩子难不成还是会心安理得吃亏的主儿？有什么事儿等淮恩好了他自会告诉您。”
就像她说的，在太皇太后眼里，她们这样日日陪伴承欢膝下的远比那些有血缘维系的骨肉至亲更叫人在意。
老人家讲八卦是非，做孩子的都会自动避险，舒颜深谙其道，所以在桂嬷嬷开始安抚时就识相的钻回了淮恩的房间。
太医动作麻利，舒颜到时淮恩早就上好了药趴在床上休息。
过了这么会儿，原本红肿的脸瞧着倒是越发吓人了。
舒颜没好气的坐过去：“好好儿的你去二皇子面前晃什么？满宫里就他最跋扈，又素来瞧不得你，偏你傻，上赶着往他面前凑。若是被打出个好歹来，我看你待如何！”
她说这话原是为了自己心焦，才刚去找他们的时候，舒颜就从跑来求救的仆从口里听说了原委，诚然，那二皇子胤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就是因为他是小人才更该远离不是吗？
淮恩身份尴尬，自打太皇太后将他捡来后便没有给过明确与人说过他在慈安殿究竟是怎么个所在。
说是奴才吧，又从不见他干过端茶递水的活计，倒是如寻常皇子一般，学些诗书骑射，还是太皇太后亲自教导。
说是主子吧，又没名没份，任谁见了都只能唤一句淮恩，见了谁都要磕头行礼，若无老祖宗那点偏爱，只怕早就被人搓磨的连渣都不剩了。
舒颜说的认真，奈何躺着的人却全不入心，一双眼闭的太紧，倒像是要把眼珠子憋死的模样。
“你不说话，难不成我就不知道了？”舒颜叹道：“这皇城虽大，可每堵城墙后头都实打实的透着风呢，闲言碎语能逃过谁去？不过就是几句不轻不重的玩话罢了，从小到大听的还少吗？值得你这般吹胡子瞪眼豁出命去替我讨回公道？我且问你，今儿若二皇子当真发了疯，纵着底下奴才把你打死了，你又当如何？难不成老祖宗还能叫他替你偿命不成？淮恩，你当你是谁？又把我当谁了？”
舒颜并不愿自轻自贱，可她也知道在这皇宫除了主子便是奴才，就连她自己虽顶着郡主的名号，却也不过是客居罢了，自然算不得什么主子。
许是话说的重了，原本还在装死的人猛然睁开了眼，没甚好气的瞪着舒颜，却还是犟着脾气一言不发。
“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舒颜失笑：“脾气这样坏，挨了打还不服输，怎么，难不成还想着报仇？”
这话也是多余，就像桂嬷嬷说的，他陆淮恩什么时候肯认吃亏过。
“报什么仇？”淮恩终于开口，冷哼道：“不过就是打架输了，我是男子，难道还输不起了？”
呵，听听这话，还真是大义凛然的紧，舒颜细瞧他，笑道：“想不到啊，不过挨了一顿打，倒叫你转了性子。”
淮恩受不住调侃，呲牙咧嘴的转着身子不去看她。
就这么默了半晌，那赌气的家伙才算有了反应：“我虽挨了打，但他们也没讨了好去，你来的晚了，并不曾瞧见二皇子的模样，所以只当是我一人受气，你放心，从今往后，他再不敢拿那些混话说你。在这宫里，不管是做主子还是当奴才，有我呢，总不叫你一个人就是了。”
年少时候的话，叫外人听着总觉得是童言无忌，也只淮恩较真，话说出口便记到了现在。
“其实我知道你那时为什么不让老祖宗帮着你讨回公道。”舒颜笑道：”你不过是怕再拉扯着不放会将我搅进这是非里头，惹来不好听的话，是吧？”
那件事后，太皇太后倒是当真发了一回脾气，强压着二皇子到慈安殿受了一顿责罚，原想着帮淮恩出气，却不料这人嘴硬的很，只说是与不相干的奴才起了冲屯，与二皇子并无干系，彼时舒颜就在午后，看着胤闻一瘸一拐过来请安的模样，倒信了淮恩说的那句没叫旁人讨了好去。
说起往事，两人只当笑谈，当初那些被流言刺伤就觉得天塌地陷的时刻，如今再想起来也实在有趣的紧。
“你还笑。”陆淮恩也道：“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你只说我如何莽撞，倒像是忘了最后是谁不服气，明里暗里使着绊子，挑唆着皇上重又将他责罚了一回。我可听说那一顿打可是让他足足一个多月没下的床来。”
主仆如何，君臣又如何，若不能当面讨回公道，那便使些阴损法子，对他们来说，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就像现在……
竹林安静，却也不是久留之地，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便散开了，一前一后规规矩矩的各自回了厢房。
按着计划，舒颜本要在山上住一晚再回去，谁曾想天色才落幕，林府就来了人，说是家里有事，小公爷特请郡主回去相商。
云春打理着还未完全拆散的包裹，不由好笑道：“旁的不论，那慕容公子的手脚倒真是快，午间才散的消息，到了这会子就听到动静了，可见上心。”
“他自上心。”舒颜道：“不为旁的，只说他父亲，那本就是最重情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