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狠手辣
“姐姐，你知道人临死前会看到什么吗？”沈思钰轻声道：“她会看到从前那些愚蠢时光，那些叫人后悔的却无力回转的过往……到了那一刻，我才明白，对林臻，不过就是执念作祟罢了，我爱他，却更爱自己，今夜过后，若是我还活着，定然不要向从前那般执着于爱而不得。只要我还活着……”
舒颜看着她语气平静到淡漠的阐述着那改变她所有认识的那一晚，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何感受，半晌还是让小梅替她斟了一盏茶出来。
沈思钰看着杯中云脚浓密的茶水，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这丫头如今倒是连咬盏都会了，这么些年，确实长进了。也是，跟着姐姐的人从来都有出息的很。”
舒颜看着她：“你虽说了这些，我却知道，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是啊。”沈思钰承认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舒缓心结的，只是想你明白，你恨的那些人，我也不愿善待，你与我并不是如你以为的那般对立。”
“是吗？”舒颜不置可否：“只是姨娘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曾恨谁。包括你在内，我谁也不恨。”
也许沈家狗急跳墙的拉扯是一切事端的起源，可掀翻舒家的罪魁祸首却并不是他们。
舒颜不恨他们，只是觉着他们该死罢了。
对舒颜的态度，沈思钰不算意外，也没有再说什么奇怪的话，自顾自的喝完茶后便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向舒颜行礼道别，看着倒是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人一走，小梅就将她才用过的茶具搁到了外头，又用布把桌椅狠狠擦了一回才算解气。
云春看她这样不由好笑：“她虽病弱些，可也不至于会传染啊，平白无故的做出这些腔调，也不怕主子笑话。”
“我才不怕。”小梅气呼呼道：“他们沈家的人最坏了，用陆管事的话来说那可是骨子里都渗着毒，奴婢要不防着些，容着她在这儿胡来撒野，若是碍着主子一星半点可不就万死难辞了。”
云春失笑：“哪学来这些糊涂话，从前闲着的时候让你多读些书多认些字，每回你都躲懒耍赖，如今倒好，逮着词语就乱用，也不怕人笑话。”
“是乱用吗？”小梅回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的去看舒颜：“主子，您说我说的话对吗？”
“什么？”舒颜在沈思钰走后就开始愣神，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被小梅一喊，这才算回神，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云春笑着将床边的册子收了起来：“倒是主子您在想什么，这样出神，难不成沈姨娘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奇怪的。”舒颜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当时如果是她二哥令人下的手，为何沈家还会来人请林臻过去，甚至都没有刻意避开我去。要知道为了情爱悬梁自尽这种事儿可不光彩，女儿家的名声何其珍贵，出了这种事，沈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遮掩反而大张旗鼓的往外声张，有什么目的显而易见。也是难为他们了，为了攀上林府，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拿来肆意利用。”
“所以啊，奴婢才说陆管事说的对，沈家人坏着呢。”小梅再次确认了想法，忍不住又用力抹了一把椅子。
云春看她这样，不由道：“照这么说来，沈姨娘也是可怜人，外人眼人千恩万宠的娇养小姐，内里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想想也真是可怕。”
“可怕吗？”舒颜道：“你从小在宫中长大，该看的不该看的见的还少吗？怎么变得这样娇气？若是让桂嬷嬷听到了怕是又要挨训了。”
说到这儿，又似想起了什么。
“云春，如今皇后娘娘走了，我心里仅剩的顾忌也就没了。你和小梅不同，有根有缘，多的是退路，不必挂在我这一棵树上……”
“主子，您说什么呢。”云春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您在哪儿奴婢便在哪儿。您别想赶我走。”
舒颜无奈：“并不是赶你。我记得从前让奶娘带你去相看的小管事，当时你心里也是中意的，后来因着我的事儿生生耽误了，我听说他这些年也在等你一直单身未娶，任谁劝了都不听……”
“好了好了，奴婢知道您要说什么。”云春低头道：“小田哥他很好，是奴婢没有福分。您也不必劝了，还是那句话，您在哪儿我在哪儿。旁的都不中用。”
说完这话也不再去看舒颜脸色，自顾自的将散落的册子整理好搁到了书桌上，摆明了油盐不进。
这人呐，舒颜无奈，也没法再提，趁着药效上来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的极不安稳，梦里火光连天，祖母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挣扎着往外爬去，打翻的药碗，还有那模糊不清的笑脸，扭曲成了鲜红一片。
梦里似有一匹骏马，高昂着脑袋，不屑的打着响鼻，太子胤阙站在一旁，比划着身高，与身边的人一道谈笑着说着马的来历。
那时她还小，又才学会了骑马，可偏偏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趁着他们说话时，踩着六皇子的手翻身上马。
场景一转，又是那片悬崖，舒颜被发狂的马儿颠的头晕目眩，虎口被缰绳磨的鲜血淋漓，冲过树林时无序的枝丫划破了脸颊，所有的哭喊求救都挤在胸口化成恐惧。
她看着马儿高高跃起，像是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幽深谷底一头扎了进去，谷底是祖父七窍流血惨死的脸庞……
因为皇后的丧仪，京都的秩序整整停摆了一个月才算恢复如常，除却不得宴饮歌舞外，再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硬要说有什么变化，大约是在送葬时，六皇子因为不敬太子，两厢起了争端，惹得皇上大怒后，不偏不倚一道丢进了各自的府邸，勒令反省。
说是反省期间，两人不得干预朝政，无召不得外出。
也因为这纸诏令，就连皇后下葬时，太子也没有在场，说起来竟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