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舍利
舒颜起身,一步步走到林臻身边,拉着他在一边坐下:“很多事我从前不明白,如今也都想明白了,你我之间从开始到现在有太多身不由己,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所以,你不用道歉,真的。”
“是吗。”林臻低头去看那抹离开自己的素色,似有贪恋的伸手握住尚留余香的衣袖,喃喃道:“你不用我道歉,是因为不愿再跟我有交集,是吗?”
“不是。”舒颜摇头:“我与你虽不似沈思钰那般一处长大,可也算自幼相识,就算如今闹的不堪,也许等事态平息后还是能做朋友。”
“不能了。”林臻摇头:“不能。其实我该料到的,那一日沈府来人说沈思钰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我之间再无可能了。”
“可是,你还是去了。”
“是。”林臻苦笑:“我还是去了。”
说到底是他自己将这段姻缘亲手葬送了,所以他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她怎么样了?”这些天她一直挂怀着这个问题,奈何沈思钰三个字在老太太的命令下成了舒府的禁忌,从上往下没人敢与她谈这个话题。
“没事。”林臻倒不避讳,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就像他们说的,丫头救的及时,无甚大碍。”
他们说的?舒颜眨眨眼,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适可而止道:“没事便好。”
话说到这儿,似乎已经进入了死局,林臻深吸了一口气,将一个小盒子放到舒颜手里:“我要走了,这个希望你留下,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我想着送却一直没机会送出去罢了。如今给你,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说罢,也不再多留,起身离开了院子,自始至终再没有回头。
婚事既了,流言未散,整个年节舒颜都称病在家,既不出门也不迎客,只是安安静静的守着屋子,哪里也不愿去。
元宵过后林臻如期回了驻地,饶是沈府暗中去求了皇上,可林家始终没有松口同意这门亲事,就连林臻自己也是一意抗拒,直到出发也再没与沈思钰见过一面。
可这些与舒颜也无甚关系,过了二月,她便开始着手准备出游的相关事宜。
二哥来信,说是春花将至,江南美景最是养人,舒颜窝在京都积了一身病,合该与他到处走走散散晦气。
可巧陆淮恩也得了旨意,说是卞州出了不少新鲜玩意儿,让他过去采乐谱曲,不用说,这样离谱的借口除了太皇太后再没有旁人了。
二月初三,舒颜与祖父祖母告别后坐上出城的马车,那一日阳光正好,春意初现,细嫩的杨柳招摇在空气里,蜜粉的香混着湖水的透像极了初生的蓬勃气息。
随着景致一点点倒退,舒府的门楣也一点点消失在舒颜面前,祖父慈爱的笑容在祖母泪水连连的映衬下格外醒目,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别过后,再见会是何光景,那时的她,满心满意都是重获自由的欣喜。
若是一早知道再见无期,也许她走时会再多一点留恋,少一点自私……
(两年后)
“吁……”一声轻哨后,马车停了下来:“夫人,到了。”
车帘打起,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素白的手探到了舒颜面前:“小心些。”
“好。”她伸手扶住来人,踩着矮几缓缓落地,一抬眼正撞进那双桃花眼:“谢谢夫君。”
挺直的鼻翼,微薄的嘴唇,与从前并无二致,只是经过两年的打磨后,原本不算清晰的下颚线如今也成了雕琢过的模样。
林臻微笑:“你我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哥哥,嫂嫂。”林嬅一早侯在门口,张望了好半日才把马车等来,谁承想这两人倒好,站在家门口也不急着进来,一会儿拉扯衣裳,一会儿整理头发,倒像是久别重逢似的。
林嬅无奈,耷拉着眉眼去扯舒颜的手:“好啦好啦,要腻歪也等进了府再说,老太太和父亲母亲都在里头等着呢,这般拉拉扯扯怕是入夜也进不了屋子。”
“这么着急做什么。”林臻皱眉,瞪着林嬅伸出来的手面色不善道:“你惯是没有轻重的,偏还爱拉扯。”
“是是是。”林嬅识趣放手,笑道:“真是的,那么大个男人,却总这般小气。便是你不这样日日强调,旁人也都知道这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好了好了,快些走,再不到里头怕是要着急了。”
“确实,路上挤得慌浪费了时间。”舒颜朝林嬅笑道:“你啊眼看着真是要嫁人,倒也学会体恤长辈了。”
“可回来了?”林老太太等的心焦,不时朝外头张望,还不忘回头去看赵嬷嬷:“我记得是这个时辰呐,颜儿一向守时,从没有这样过,可别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吧?”
“自然不会。”赵嬷嬷好笑的安抚道:“小公爷亲自去接的人,能出什么事儿。不过是山上人多,下来不方便罢了,您老也不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哪能这么轻便呢。”
“就是就是。”李敏乔这些年养的不错,听着赵嬷嬷哄老太太少不得要附和几声:“颜儿懂事,臻儿如今也算可靠,您安心等着就是了。”
“要说起来还真是郡主孝心。”金姨娘凑趣:“谁不知道佛祖诞辰,那舍利更是一颗难求,偏她用心,在福光寺苦守了这些时日才算感动了大师,把那珍宝请了回来。”
“也难为她了。”林老太太点头:“我在她这么小的时候可不像她这般能静下心来。大约这就是佛祖说的机缘。”
说着话呢,林臻便牵着舒颜走了进来,云春抱着盒子安安静静的跟在后头。
“回来了?”林老太太起身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不过月余不见,看着倒是清减了许多。可是苦了你了。”
舒颜笑道:“老夫人这是哪儿的话,能常伴佛前聆听圣音是颜儿的福气,那提的到辛苦不辛苦呢?”
说罢转身将云春捧着的锦盒接过来,双手递上:“难为老夫人等了许久,也算是您老人家的诚意感动天地,这才叫颜儿有幸得了这珍宝。大师说了,只需寻常供奉,切忌奢靡铺张。”
“是是是。”林老太太双手接过,一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赵嬷嬷稳得住,扶着她去了佛堂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