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京
“不是我爱啰嗦。”舒颜就近坐了,又挑了个顶红的橘子来剥,一缕清香随着迸发的橘汁悠悠散开:“不过感同身受罢了。”
“公主,前车之鉴已经摆在这儿了,不管这门亲事是否如你所愿,至少不要落到我这般境地。”
橘瓣琅琅,脉络分明,很多事也许从一开始便是没得选的,可结局如何还是得自己说了算。
按计划,林臻述职应该是在元宵前后,可也不知是不是他求妻心切,竟是在除夕前夜就赶了回来。
彼时,舒颜正跟月柳她们一块儿在慈安殿剪窗花挂灯笼,冷不丁就听人来报,说是英国宫府小公爷林臻求见。
不说舒颜了,便是原本坐在廊下看热闹的太皇太后也惊着了,与桂嬷嬷对视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人引他进来。
舒颜手一顿,好险没有绞到手指,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得亏小梅眼疾手快,一把夺了剪子,才没让她见血。
她今日只是穿着常服,没有刻意打扮,一头青丝散的随意,歪歪的用发簪固定着。
舒颜低头想了想,还是开口请辞道:“老祖宗,颜儿先回屋了。”
她与林臻成亲年久,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并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半分小儿女形态,像现在这样的打扮很有些不成体统,况且两人和离在即,再见面也实在尴尬得很。
“站住。”太皇太后可见不得她这样,示意夏秋姑姑拦住她,怒道:“躲什么躲,要说这事儿有错也不该在你身上,他都敢寻上门来了,躲有用吗?你且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坐着,也好听听那混小子这个时候跑回来是要做什么。若真是急不可耐来与你和离,我便先打他个半死,再听皇帝怎么说。”
她正发着狠呢,林臻就一头撞了上来,礼行了一半,脚边就被砸了一个琉璃盏,好在雪积的厚实,并没有四散开来,太皇太后的威势自然也跟着弱了不少。
好在老太太稳得住,一击不中也不气馁,随手又丢了一个橘子出去正好打在他的膝盖上:“臭小子,这会儿你来做什么?”
要说林臻这小子,她打心里也是喜欢的,文武双全,与那些背靠荫封的纨绔可谓天壤之别,心性也不差,长得还好,只可惜瞎了一双眼,识人不清,玉石不分。
林臻才进门就差点被砸出去,倒也不大在意,坚持行完了礼后才道:“北疆大捷,臻儿奉命回京述职,才去了南书房面见圣上,心里又挂念着老祖宗,便想着过来请安。”
“是吗?”太皇太后不吃这套:“既然这样,这安你也请了,便先回吧。这几日后宫忙着筹备除夕,往来女子宫眷都不少,你是男子,留在这儿怕是不妥。”
“老祖宗说的有理。”林臻已经不卑不亢,似乎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只是转身对着舒颜请了一礼:“明儿便是除夕,府里事儿多,还请夫人跟我一道回去。”
舒颜:“……”
林臻这人明知太皇太后因为皇上想要林家停妻再娶的事儿迁怒到他和林家身上,却还这般不管不顾的来请安了,竟是为了请自己回去?
这做派倒像是两夫妻闹了矛盾,妻子赌气回了娘家,丈夫巴巴儿的追上门来小意求和……
他说他才去见过皇上,难不成,这和离还有别的事要商量不成?
“你来找她?”太皇太后也觉得神奇,来回扫了几次有些捉摸不透:“颜儿入宫是为皇后帮衬,如今事儿未毕,自然还要多留几日。你说你才从南书房回来,想来有些事儿也该知晓了,还跑这儿来寻她做什么?”
“老祖宗所说何事,臻儿并不知晓。”林臻坦然道:“宫中人才济济,便是国宴匆忙,也不缺我夫人一个。倒是臻儿这边,祖母年迈,母亲又病弱,实在无人主事,还望老祖宗疼我。”
“呵,这是要人来了。”太皇太后:“你才说不知皇上打算,这便是扯谎了。如今满皇城都在传的事儿,你身为事主却反推不知,这是何道理?”
“老祖宗圣明,人人在传又如何,旁人的口舌又与我何干?”林臻肃容道:“臻儿从塞外赶回京中,入府才知夫人已经入宫小住一段时日,这才特意赶来接夫人回府。我们夫妻二人,成婚虽有时日,奈何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得闲,老祖宗素来慈爱,想来不会阻我夫妻团聚才是。”
舒颜在旁边听着,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惊胆战之感,这人今儿是怎么了?太皇太后面前,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舒颜来这儿还真就是为了躲懒而不是避难,她比谁都清楚,这世上的事儿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老祖宗。”舒颜一口气叹在心里,笑道:“颜儿力薄,在宫里确实无甚助力,叨唠这许久您怕也是厌烦了。不管后事如何,眼下林府诸事颜儿还是要照管的,若非如此便是失职。”
熬了这些年,至少不能在最后落人话柄。
“你这孩子。”太皇太后不愤,还要再拦,却被桂嬷嬷不动声色的挡了一挡,当下改口道:“你既这么说,便去吧。等忙过这一阵,再抽功夫回来陪我,可好?”
“那是自然。”舒颜笑道:“只怕到时候老祖宗又嫌我呱噪,恨不能将我丢出慈安殿呢。”
这话在她幼时可没少听太皇太后说,老太太性子急躁,她又爱调皮,用祖父的话来说是有些反骨在身上,需要吃上几剂狠药才能彻底根治。
“罢了罢了,少说这些话来气我。”太皇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很有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小辈的事儿。只是林小子,这句话你得记着,舒颜是从我宫里出去的,要欺她,得先问过我。从前种种看在你身不由己的份儿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往后如何,你还当好自为之。”
说罢,也不愿再多理会,活到她这把年纪,很多事已经不用再隐着忍着,她既生林臻的气,自然也不用再给他好脸色,说晾着也就晾着了。
因为赶路匆忙,林臻连铠甲都没有及时换下,一院子白雪,映着银色衣衫,生生衬出些许凉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