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卧薪尝胆
“儿女情长在你心里，有这般重要么？”萧澜旗不解。
“确实，不重要。”迟准深深地呼吸，“我从前只觉得权势重要，有了权，便不会被人轻视、刁难。”
“经此一事，还这么认为么？”
“是。”迟准斩钉截铁。
“因为爬的不够高，还能轻易被人蹂躏？”萧澜旗反问。
“是。”迟准闭上眼睛。“你来了，我突然就有了胃口，让人帮我送碗粥吧。”
“丞相将你赶出来，寇青青没有求情么？”萧澜旗唤来家丁，嘱咐他们做一些清淡的粥。
“她被他父亲关了起来，尚且不能自保，哪有时间管我。”迟准苦涩。
“即是如此，为何不上朝，去讲述程墨黎的罪过，去争取百官的同情和陛下的恩泽，躲在这里如此狼狈，任由伤口溃烂，不眠不休，不吃不睡，又是为何？”
“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来羞辱我呢？”迟准用力撑起身体，“单论我的身份地位，莫说是刺我一剑，即使是了结了我，想不受惩罚也不难吧。”
“程墨黎刺你也是事出有因，我在此向你道歉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振作起来，寇家也好，做官也罢，对你来说真的就是那么重要吗？”
迟准失去了耐心，“你我之间已经不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心平气和地交谈了，你也无需假装关心我，我沦落至此并非就此放弃自己，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迟准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感觉到痛快，被丞相赶出来，没有人看望，仿佛一下子回到被驱赶被谩骂的童年。
母亲衣不蔽体躺在床上，他躲在角落里听着靡靡之音。
有时，心软的姑娘们将吃剩的馒头扔给他，即使冰凉刺骨，吃着却甘甜。
后来，他被萧驰寻到，萧驰给他安排了新的住所。
偶尔，他可以到萧府读书，萧澜景的桌子那样高大光滑，萧家的饭菜那样美味，可他甚至会想念曾经的那些冰冷的馒头。
再后来，他高中，他入朝，从此身边多了好些人，他们长袖善舞，阿谀奉承。
但是，背后总是避免不了谈论他凄惨的身世。
迟准闭着眼睛回忆这些，又突然笑起来，那笑声既凄凉又阴森。
“有的时候，还是要多回忆回忆痛苦的过去，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身边的虚伪和阴暗。”
萧澜旗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手心泛起凉凉的湿润。
她知道现在迟准已经没有能力伤害她，但是这样的迟准还是让她害怕。
程墨黎不会再忽然出现，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可是，迟准还欠她一个解释，还欠她很多秘密。
“你不必怕我，我不会再把你锁在密室里，相反我很感激你，你来了，我想我今日便可以振作起来了。”
“你大可说明来意了。”迟准继续说道。
“我要去御史台。”萧澜旗掷地有声。
“我想瞒着你的事情，即使你去了御史台，你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迟准嘲讽。
“迟准，”萧澜旗吃惊，“你瞒着我的事，究竟是如你所说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我一定会查出来。”
“在清河州也好，在京城也罢，没有程墨黎，你根本寸步难行。”
“让我去御史台。”
萧澜旗已经不想继续与他纠缠，说明来意，交代了家丁照顾迟准的琐事，便匆匆离开迟府，这样压抑的环境和谈话，已经超出自己承受的范围。
门口的樱桃一直在徘徊，若是小姐出不来，若是迟准为难小姐，她已经想好了向谁求助，自己费尽心思劝说小姐，可她偏偏不听。
要是没有照顾好小姐，小王爷回来的时候该怎么交代。
好在，很快萧澜旗就出来了。
樱桃扶住萧澜旗冰凉的手，看着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
“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小姐，”樱桃焦急的问她，“你怎么吓成这样啊小姐。”
“他不会把我怎样。”萧澜旗回道。
“小王爷都对他动刀了，可见他不是什么好人了。”樱桃拧着眉。
“我只是，不敢面对真实的任性吧。”
萧澜旗与樱桃在家又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两天，第三天，迟准的家丁找上门来，说是迟大人邀请萧澜旗去一次迟府。
迟准已与病时有着天壤之别，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有何不适。
手臂也只是简单包扎，他自己轻轻地擎着，不刻意都看不出有伤。
“有伤在身，为何还要刻意隐藏呢？”
“既然无人在意，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有何用？博得那些虚伪的同情么？”迟准反问。
“你找我，可是想好了我的要求？”萧澜旗问道。
二人相去五步之遥，迟准听闻此言，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
萧澜旗站定，并没有向后退。
“程墨黎失踪了，北平王程前已经入了宫，他伤我一事便是如此风轻云淡过去了，陛下不会迁怒于北平王，甚至，陛下大概根本不会因为我而发怒。”
迟准似乎已经料到事情的结果，表情依旧淡然。
“御史台，属陛下直管，如今又划归太子掌权，你与太子向来不合，他会为了程墨黎的面子，宽待与你么？”
“你若肯与我讲些真话，我大可不必去。”萧澜旗回应。
“当讲的，我已经都讲与你听，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并非如你所想非黑即白，萧将军已去，你为何如此执拗与此。”
“我父亲两袖清风、一生为国，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为君为民不曾有一句怨言，身死已矣，本来流芳百世为何要遗臭万年？”
萧澜旗朝迟准喊到。
“你为自保，不曾站出来为我父亲鸣冤，我不怪你，你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仕途，随波逐流，不曾寻找证据帮我萧家查清冤案，我也不怪你，你口口声声说不允许我查，那你倒是告诉我，何时拉拢了王向北，杀害我兄长北越人，你是否知道来历？”
迟准不回答，绕过萧澜旗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任由阳光铺洒进来。
“明日，你便随我一同去御史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