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坠落山崖
萧澜旗醒来的时候,在一户农户的草屋里。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位妇人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面破碎的铜镜,对镜束发。
“老头子,你看没看见小海见这丫头的眼神,等她醒了,就让她嫁给小海,咱们也算救了她,给咱川家生儿育女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看她穿的绫罗锦缎,还带了那么多首饰,万一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咱别惹上麻烦。”
萧澜旗这才注意到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这妇人体态臃肿,竟是将对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我呸,有钱人家小姐怎么了,有钱人家小姐也是我救了他的命,我为给她寻大夫,花了多少铜钱。”
“那不是人家的首饰换的铜钱么……”
妇人讲不过,用力拍着桌子。
“那也是我救了她的命,要不是我把她捡回来,她身上就是有黄金万两,在那山林里也被豺狼咬碎了!”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都对。”男人不与他争辩。
“再说,真是有钱人家小姐倒是更好,等她有了身孕生了娃,我们带他回娘家,那时候小孩也算是飞上枝头了,老娘再也不用跟你挤在这深山老林里遭罪了。”
萧澜旗闭上眼睛,此刻才察觉腿上疼痛感袭来。
自己昏迷,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
妇人说的山林和大夫治疗,她竟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只记得是在回京的路上。
马车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舟车劳顿,自己和姐姐、乳娘在车里昏昏欲睡。
忽听得路旁的树林里传出喊声。
继而马匹惊厥,嘶吼,叫喊,刀剑碰撞。
她想从车上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却被惊吓到的依依紧紧抱住,脱不开身。
她仿佛听到兄长大喊,让他们快走。
继而马匹中箭,惊厥飞驰,三人在车上被晃的翻到。
后面又有无数人追逐。
受惊的马匹哪懂得寻路,最后马匹脱缰,自顾乱跑。
马车被石头绊倒侧翻。
萧澜旗赶紧把萧澜依扶下来,藏在树林里,叮嘱她千万不要动,等她自己或者哥哥来寻她。
自己向反方向奔跑,意图引开追来的人。
直到被逼至悬崖峭壁,萧澜旗无处可逃,回头看看山崖里长满了参天大树,追杀之人来势汹汹,跳下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便纵身一跃,跳下深渊。
而萧澜依等了很久不见有人来寻,便哭着在丛林里乱走,竟叫她找回了遇险之处。
萧澜景还在拖延时间,以便妹妹们可以逃得更远,最好可以逃回程家。
此时此刻,他甚至希望,那个缠着妹妹的臭小子可以忽然出现,把她们带走。
他却依稀听见了依依的哭声。
他本已杀红了眼,却不敢停下,他怕贼人听到依依的哭声。
他知道这不是寻常的山贼,这贼人训练有素,人数众多,定是要将萧家赶尽杀绝。
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八岁时,他便随父亲上战场,挥剑杀敌。
父亲说,习武,从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保护身后的人。
起初,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可是父亲说,你若不敢杀他,他的剑,便会刺向你的妹妹。
他倒下去的时候,已经听不见依依的哭声了,他想,许是哭累了,睡着了。
那群贼人,聚集到一起,有人说话。
“那萧家小姐明明已经跳下崖了,竟然又在树林里出现,误打误撞中了一箭,还留活口么?”
“撤吧,萧将军也算满门忠烈。”
萧澜景硬是撑着一口气,等到了程墨川。
他告诉程墨川,萧澜旗在崖底。他相信程家会找到旗旗和依依。
他再也没有力气说第二句话了。
萧澜景一生短短二十余载,无妻无子,全部温柔与疼爱都给了一双妹妹。不论此番遇险是国仇家恨,都不重要,只愿妹妹能活着。
萧澜旗跳下悬崖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崖底的树林确实救了她一命,仅仅割伤了她的腿。砍柴的川家夫妇恰好经过,见萧澜旗容貌姣好,锦衣华服,便把她救了回来。
川家夫妇育有一子,二十余岁尚未娶妻。
川家贫寒,老两口省吃俭用半辈子,攒了些银钱去镇上寻了媒婆,给儿子川海订了一门亲事。
姑娘进门不足月余,屡次被川海赶出门。
老妇人说她缺廉少德,得不到丈夫的喜欢,是个无用之人。
姑娘羞愧至极,不敢怒不敢言,娘家怕她回来还需要偿还川家钱财,也把她拒之门外。
在婆家只能日日以泪洗面,最后逃不过妇人的指责谩骂,趁着月黑风高,自己带了白绫,去山上寻了一棵树,上吊了。
二人捡了萧澜旗回来的路上,妇人一路背着。
那农夫体型孱弱,竟是连抬着萧澜旗的力气都没有。
妇人累的气喘吁吁,却满脑子想着如何把这个小娇娘扔到儿子床上。儿子读了些许的书,自然是看不上之前那种乡野村妇的,这个丫头好,儿子定然能喜欢。
终于有人能给川家开枝散叶了。
一边想着,妇人竟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回到茅草屋,川海见母亲扛着什么回来,走近一看竟是个姑娘。
已是中秋,天气清冷,川海立即将自己的被褥都抱了过来,给萧澜旗盖上。
他看着父母床上这个小小的女孩,衣衫残破,惨白的小脸上有划痕,他立即请求母亲去镇上请大夫为她诊治。
妇人哪有钱,便掳下萧澜旗的镯子,匆匆去了镇里。
腿上的疼痛感波涛汹涌的袭来。
萧澜旗不禁哼了一声。
妇人立刻回头。“醒了醒了,快去叫川海。”说话间推搡着农夫。
农夫踉跄着起身,差点被妇人推倒。
随即弓着腰朝屋外跑去,叫儿子过来。
萧澜旗既然听到了这对夫妇的一席话,便已经了解二人目的。
为人,也为钱。
她尚且不知兄长与依依如何,心急如焚。
也不知遇险所为何事,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大娘,请问这里,是何处?”
“这是龙虎坳,”妇人指了指远处的山。“我们在那山上捡到了你,那更高的山崖便是龙虎崖,估摸你是打那个龙虎崖上掉下来的。”
“多谢大娘。我这腿,也是大娘找人帮我看的么?花了大娘不少银钱吧?”萧澜旗试探。
“没多少钱,大夫说了静养些时日就能好,”妇人眉开眼笑“就是捡你的时候,你身上的首饰都摔坏了,我们就没一起捡回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澜旗尝试动一动腿,疼痛难忍,但是还是有知觉,妇人说没花多少钱,静养些时日便好,想来也是无大碍。
“多谢大娘救命之恩。我确实是因为与夫君怄气,一个人偷跑出来,才不小心跌进这山崖。夫君怕是寻我寻不到,大娘,你可否将我送至镇上,我书信夫家去镇上接我?我夫家必有重谢。”
听闻此言,老妇人顿时没了笑容。
“你夫家?你成婚了?”
“是。”
“你夫家很有钱?姓什么?家在何处?”
“姓程,家住,清和州。”萧澜旗一字一句。
这龙虎坳尚在清和州管辖范围之内,清和州既是北平王程前的地界,程姓大都非富即贵,萧澜旗料想这妇人再闭塞再大胆,也不敢得罪程家。
“你夫家要是重视你,早就派人来寻你了,怎会过了这些时日,还不见有人来?”
萧澜旗寻声望去,一青衣少年走了进来,少年躬身走进这茅草屋,背手而立。
“你的腿伤的虽不重,却也不能忽视。先暂且住下来养着吧,他若来寻你,你再与他回去。”
妇人见儿子走进来,气焰瞬间嚣张起来。
“对,我们既然救了你,你就得报恩,管你有没有夫家,先给我们川海生个胖小子再走!”
少年闻言,瞪了他母亲一下,甩手离去。
萧澜旗自知自救无望,便决定从长计议,想其他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