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皆碎】

    方黎越想越觉心烦意乱，直到吴掌柜出声提醒，方才醒转过来。

    告别吴掌柜，他提着纸墨离开延庆楼，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时间，千头万绪，心思纷飞。

    行不多时，他的注意力又不知不觉地转到了褚空遗留的那份配方上，或者说，那张所谓的酒封符上。

    在那份配方里，褚空特别强调了酒封符的作用，甚至记载了画符所需的材料。

    此前，方黎虽然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那些文字，但此刻回想起来，却是历历在目。

    一般而言，画符需要三类基本材料：符笔、符纸、符墨。

    根据褚空的记载，画酒封符所需的符笔，必须是上等羊毫，这种羊毫笔一支就要三五两银子。

    至于符纸，则必须是安阳县出产的云金纸，安阳县乃造纸大县，所产纸张甚至被纳为皇室贡品。

    云金纸虽是符纸，但质量一点也不比贡纸差，甚至，为了进一步提高符纸的质量和档次，其中还添加了金粉。

    这类符纸主要售于陈国各大道观，用以摹画平安符等符箓，然后卖给那些商贾巨富、达官贵人。

    最后再说符墨，符墨需要现配，所需材料分别是年龄超过十年的公鸡血，产自红山县的丹砂，以及玉石中品质最高的灵脂玉。

    先说公鸡血，这活公鸡并不贵，只是十年的公鸡有些难寻罢了，红山丹砂虽然不便宜，但因需求量不大，也要不了多少银子。

    所有材料中，最贵的就是灵脂玉，这种玉石数量稀少，因外观犹如凝脂，所以得名脂玉。

    又因对着阳光，可以看到玉内有云雾流转，宛若仙灵之气，故而被人们称之为灵脂玉。

    倘若雕成玉佩，一块就值数百两银子。

    虽说用来配置符墨只需黄豆大小的一粒，但对方黎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褚空前辈身为武道大宗师，应该不会骗人，要不要试着画一画那酒封符呢？”

    方黎暗暗思索着。

    符笔，他有那判官笔在，可以省下一笔银子，剩下的几样物品，除了灵脂玉，倘若只买一份的量，也要不了多少银子。

    至于灵脂玉，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因为是磨成粉与丹砂混合调配，所以并不需要购买玉器或完整的玉料，边角料或废料亦可，如此一来，也花不了多少钱。

    想到这，方黎一咬牙，脚步蓦地一转，疾行几步，继而进了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

    济世堂在清河县名气极大，这个名气主要来自于济世堂的坐诊大夫，而非药材，论药材种类和质量，还是要看青蛟会百草堂下的百草药铺。

    至于方黎为何来济世堂，自然是为了购买红山朱砂和灵脂玉。

    很多人都知道朱砂是药材，其实，灵脂玉也是一味药，一般情况下，药铺卖的灵脂玉都是用不上的废料，所以价格最便宜。

    要问方黎为什么不去帮会的百草药铺，自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在，济世堂的东西还算齐全，四两银子花出去，方黎如愿买到了一份红山朱砂和灵脂玉。

    接着，他又去了城内最大的香烛店——平安坊，在那里买到了云金符纸。

    这云金符纸的价格是真不便宜，小小的一张就要两百个大钱，方黎舍不得银子，最终只买了三张，之后，又用两文钱买了十张次一点的黄裱符纸。

    最麻烦的还是十年的活公鸡，方黎跑遍整个坊市，最终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来别人临时从城外送来的大公鸡。

    不过，价格是真便宜，只要十个大钱，方黎接了鸡血后，又以六文钱卖了出去，等于只花了四文钱。

    小半日奔波下来，方黎终于将所有的东西购齐，回到庄园时，已是黄昏。

    趁着夜幕还未降临，他又去了一趟藏书楼，将【本草录】借了出来。

    回到庭院住所，吃过晚饭，他早早钻入卧室，关好房门，开始画符大业。

    为了不浪费符墨和符纸，他并未立即动手，尝试画符，而是先在白纸上临摹。

    这一练便是一个多时辰，等方黎自觉已经成竹在胸，他收起纸张，清洗毛笔，而后重新铺上符纸，决定画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张黄符。

    符墨在这之前已经调配好，被方黎装在一个青瓷瓶里，此刻揭盖瓶盖，竟有一股奇特的清香扑鼻而来，毫无鸡血的腥臭。

    这让方黎不禁啧啧称奇，同时也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待判官笔完全洗净，方黎先是取出一张普通的黄裱符纸，铺在床铺上。

    动手前，他如往常修炼内功一样，调整了一下呼吸，直至心境化作一口宁静的古井，他方才捏起判官笔，吸满符墨。

    接着，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眨眼之间，一张完整的符箓就此诞生。

    然而，不等方黎为此欣喜，下一刻，他双眼圆睁，一脸惊愕，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床铺上，那张新鲜出炉的符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枯，然后砰的一声，化作点点星灰，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一刻，跟着一切崩碎的，还有方黎长久以来养成的三观认知！

    沉默良久，方黎哆哆嗦嗦地搁下判官笔。

    见识到了刚刚符纸崩碎的一幕，便是傻子也能猜到，这个世界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不过，短暂的惊愕之后，方黎的内心就被激动填满，秀气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涨的通红。

    仙侠世界好啊，这预示着他可以一窥仙道长生。

    有那么一刹那，方黎甚至等不及想要现在就外出游历，寻觅仙途，但最终理智占据上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下，他还是青蛟会的弟子，无故离开等同于背叛师门，是要受到宗门追杀的。

    而且，现在的他才刚刚接触武道，实力低微，江湖经验匮乏，眼下世道不宁，很大可能还没寻到仙缘，小命就先一步玩完了。

    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人还在黑山村呢。

    再者，以方黎的“经验”来看，距离“仙缘”最近的地方，恰恰可能是陈国朝堂和三大江湖门派，外出寻觅无疑是舍近求远。

    思索间，方黎内心缓缓平复下来，排除一切妄想后，他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了酒封符上。

    毫无疑问，这酒封符是一张真正的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