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不喜欢奶油。
不喜欢果干。
偏爱纯度较高的72黑巧。
接纳坚果。
选择果酱时径直跳过草莓酱, 但新鲜水果却优先选择草莓，其次是芒果。
没有掩饰自己是第一次。
但也没有乱玩一气，反而很认真地查阅着相关资料，一步步地践行。
谦逊地询问、礼貌地道谢。
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 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既不虚假也不谄媚。
如果他没有见到过她嗤笑着轻蔑的模样、没有体验过她柔软表象下的恶劣玩心、或者没有听到过梦境旖旎里那声戏弄的“在颤抖呢, 不如求一下我？”。
他或许也会想。
——真是个过分乖巧的好学生啊。
无可挑剔的好·学·生。
身量颀长的男人靠在椅子上，双腿随意交叠着, 带着浅淡而轻飘的笑意,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淡奶油。
无人可窥的眼罩之下，那双苍天之瞳紧紧追随着少女忙碌的身影。
舌尖将蜜桃味的硬糖抵在上颚，任由甜意滞留口中, 喉结在下颌的阴影中滚动。
在安逸的时光里，窥伺心上人总是别有趣味。
唔……看偏了。
「窥伺」并非他的目的。
那天夏油杰说, 里绘未来并不挑食, 对所有食物都能表现出均等的爱，看不出一点偏好。
他当时很快地反驳：“不是哦, 她很明确和我说过, 喜欢淡口, 不喜欢草莓味。”
夏油杰微愣，然后笑得有些寓意不明, 只是淡淡回答：“我是说, 「表现出」。”
只是夏油杰没想到, 拒绝允许任何人窥探真实的少女, 对着他时会袒露些许真实。
道理再简单不过——是人，就会有偏好。
比夏油杰发现掩藏在被一视同仁的食品里的小饼干更甚，他想探知她的全部。
一点一点地慢慢来。
甜品屋的音乐自然地切换, 欢快的鼓点编织出桃色的陷阱，在甜腻的房间内使人无处遁形。
『she"s sweet but a psycho
（她是致幻的甜品）”』
『she’s poison but tasty
（她使人饮鸩止渴。）』
『you’ll play alo-o-ong， let her lead you o-o-on
（你将成为她的裙下臣）
you’ll be saying， “no， no”
then saying， “yes， yes， yes，”
（说‘不’，再说‘好’）
cause she messin’ with your head"
（因为你已经成为她的裙下臣）』
「有一种被觊觎的感觉。」
里绘未来用陶瓷刀将草莓一切两半，漫不经心地想。
不是错觉。
用点简单的排除法，那么答案仅剩一种可能。
黑发少女的自然地看向不远处的五条悟，笑容乖巧到毫无攻击性：“五条老师，淡奶油打好了吗？”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啊啊……”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坐姿有些许懈怠，但好像还是在勉力维持着基本的规矩，两条明明翘在桌子上更合适的长腿略显委屈地缩在桌子下，黑色外套略微有些向上褶皱，不经意般露出一小段皮带。
目测快两米的他左手捧着一只小不锈钢盆，右手捏着一只打发器，兴致缺缺地有一下没一下搅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似的，整个人显得十分懒倦。
试图探知他人时，里绘未来总是习惯直视着对方，然而这一次，她的目光只能落在那只黑色眼罩上。
虽然他曾经和她解释过理由，但是……真的很情趣。
“好了的好了的。”他眼罩下的眼睛微动，“里绘同学是现在需要吗？”
男人完全没有主动递过来的意思，甚至连把碗往前送一送的趋势都没有。
摆足了长辈的气派。
里绘未来在内心权衡了两秒后，自
然地拿起另一只草莓，切成两半：“辛苦老师，但现在不是很需要，稍等等我过去拿，可以吗？”
“当然可以。”
捏着打发器的手毫不留情松开，肘部抵在扶手上，自然地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老师帮忙的吗？”
明明是他提出的活动，结果自己摆起架势来可以说是淋漓尽致，相当不靠谱。
“是你提出要来的吧。”被迫揉搓面团的伏黑惠吐槽。
“我还以为他又在骗我们。不过仔细想想，居然是在借团建迎新之名想让我们给他做甜品！”野蔷薇按压果干的力道逐渐加重，看向对面的里绘未来，开玩笑似的说，“小未来，你可别被他骗了啊，他可——”
“太过分了，野蔷薇，”五条悟开口打断了野蔷薇的控诉，晃了晃手里的碗，理直气壮，“老师也有在很努力做事的。”
“您的努力是指抱着那只小碗相亲相爱半小时吗？”钉崎野蔷薇和五条悟身处同一侧，瞥了一眼他碗里的淡奶油，微愣，“这……这是什么？”
五条悟语气轻飘：“淡奶油啊。”
钉崎野蔷薇：“不，我是说，您对它做了什么？”
五条悟语气更加轻飘了：“打发啊。”
钉崎野蔷薇：“…………五条老师，您觉得这东西能吃吗？”
五条悟这才低头将目光聚焦盆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在意地轻笑一声：“……哈哈，感觉可以试试，悠仁，来尝一尝，五条老师限定！”
忽然被点名虎杖悠仁拒绝了五条悟的投喂：“诶——诶？老师，我听到你们前面那段话了的！”
“就算是虎杖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吧！！”
“什么叫’就算是‘啊？”
“哈哈哈！悠仁快来尝一口，证明这是能吃的。”
“……证明这种事的话，老师自己去吃也可以的啊。”
“诶？我吃吗？可这看起来很恶心啊。”
“…………五条老师！！”
奇怪的师生相处模式，是因为学生过少的缘故
吗？
少女心下思忖，看了一眼和自己身处同一侧的、安静的伏黑惠。
察觉到少女的目光，伏黑惠揉面的动作微缓，语气寡淡：“别在意，他们一直就那样。”
“里绘同学。”完全忘记自己人设的五条悟向她招手，把她强行拉入混乱，“你看看，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所以你觉得让谁吃更好点？”
刚准备和伏黑惠一样消隐存在感的里绘未来：“……？”
他这么问她，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分析，保证谁都不得罪的话，那就只能回答——’看起来好像还可以的样子？我来尝尝好了？‘。
’可是……‘
“小未来可以不用理他。”野蔷薇按压果干的力道已经到了可以称之为’刻骨铭心‘的地步，“他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理他你就输了，他超会得寸进尺的。”
里绘未来将指尖和陶瓷刀擦拭干净，以温柔的语调真诚地回答：“五条老师尝尝看吧。”
“好啊那就你……”五条悟一顿，“诶？”
不锈钢的小碗在地上打着转，与瓷砖地板摩擦接触的刺耳鸣叫还在众人脑中打转。
少女的裙子从腰至裙摆断断续续挂着渣状奶油，凝结成块被重力拉扯着往下坠。深色的裙色与雪白的奶油对比鲜明，狼藉一片。
里绘未来：“…………”
事件发生的主要原因是五条悟一定要她过去看看，在她刚到他身边时，他又‘手滑’把碗打翻了。
本来那只碗是打翻到他自己身上的，然而那只碗却在接触到他身体的前一瞬，连带着飞扬出来的渣状奶油，全·部·反弹到了她身上。
那是五条悟的术式。
她笃定他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啊抱歉抱歉。”男人十分随意的道歉声传来，“衣服弄脏成这样，接下来不太能穿了啊。正好，伊地知车上有给你定制的高专校服，刚好可以试试看合不合适。”
里绘未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但是在大家都穿着制服的情况下，她没办法说
出‘我带了别的换洗衣服’这种话，所以只能听从他的建议。
“可以吗？”五条悟单手支着头，略扬起下巴，自下而上地看向站得很直的少女，明明是询问意见的模样，唇线的弧度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却平白给人一种隐约压迫感，“里绘同学。”
明明叫别的所有同学都是亲近地直呼‘名’，对她却疏离地以姓相称。
少女将舌尖抵在上颚处，稍顿几秒后慢吞吞地展开一个笑，虎牙随着字句在浅色的唇瓣下若隐若现：“啊……没关系的，那麻烦老师了。”
男人搭在膝头的指尖随意点了点，倦懒而低哑的声音在充盈着甜腻气息的房间内流转：“完全、不麻烦。”
盥洗间的镜子前，黑发靛眸的少女安静地看着自己。
连衣裙被随意丢在一旁，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极其保守的立领黑色高□□服。
与公认好看加显身材的私立百花王学园的校服相比较，东京高专的校服简直像它的反义词。
上衣无论是内衬还是外套，都保守得过分，哪怕是井上和香的身材，都会被制约，并且裙摆很长，过膝至少有二十公分。这个长度很奇怪——比不良少女的短点，但又比正常的长，显得有些古板。
根据统计调查，东京地区平均女生校服裙长是日本最短。而高专明明位于东京，却比兵库地区的还长。
里绘未来轻啧了一声。
制服的款式当然是小事中的小事。
只是「古板」是个词忽然让她联想起之前摸见咒术师内网论坛时，看到的只言片语。
——咒术界是处于‘御三家’的掌控下，极端唯血脉论的全新世界。
霓虹本身就是等级分明且血统观念牢固的国家，无论是家族企业还是政客世袭都可以窥见此点。
但在远离现世的管控、以血脉传承咒术的咒术界，将这点发挥到了极限，甚至御三家至今还以极其封建的制度自成体系，保留着侧室等早在上个世纪就被废除的规则。
为了能诞生更多传承咒术
血脉的子嗣，所以要尽可能地进行体系内优质繁衍。
理所当然地延续着朽木般的封建。
以私心作祟，标榜为大义。
于是，不被允许站在起跑线上的女性，只有成为’完美‘的存在，才能被称之为人。
要强大、要美丽，也要懂得顺从。
这即是「完美」。
剥除个人自我认知的、特定群体权利掌控下标签化的「完美」。
御三家：五条，禅院，加茂。
是咒术界的权利巅峰。
其中五条家，以五条悟一人独大。
“真恶心。”少女将擦拭水渍的纸巾丢入纸篓，“暴露了呢，五·条·老·师。”
骨子里的劣根性罢了。
和她一样。
她从不相信出淤泥而不染。
就像她身上盘附着财阀的肮脏与傲慢一样。
“但是，为什么呢？”
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她·很·讨·厌。
讨厌被随意凝视打量。
讨厌被诱导性地强迫做某事。
讨厌对方展现出胜券在握的姿态。
她必须收回之前的判断。
——五条悟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当作背景板、工具人就好了的存在。
「互相利用」这样的关系只存在于她判定对方为「无害」时。
虽然不明白他行为的目的，但在她彻底步入咒术界后，五条悟显然收起了之前与她和谐交谈时的无害面具，向她试探性地露出獠牙。
那是让她感到不适的气息。
也对，那可是五条家尊贵的家·主·大·人·呢。
虽然之前努力装出一副亲切又靠谱的模样，但的确是非常难搞定的家伙。
少女支在盥洗台上手指一点点蜷起，然后蓦地又放松下来，呼吸平复，甚至浅淡到几乎无法察觉。
「好吧。」
少女随意提起那件扔在一边的连衣裙。
「让我再看看你想做什么吧。」
价值几十万日元的连衣裙被随意扔进垃圾篓里。
奢侈品的泛滥化本来就是资本的谎言，是除了金钱是真实外的荒谬
。所以，如果不能穿了，丢掉的也只是‘金钱’而已，仅仅只是不具有排他性的一件物品。
「不过，可能会让你失望。」
因为里绘未来追求的从来不是平等，而是「凌驾」。
毕竟，如果尽力追求的居然只是‘平等’对话的权利，未免太显得荒诞滑稽。
指尖抚上那颗旋涡状的纽扣。
少女的脸上重新挂起亲近而温和的笑容，尖利的虎牙安静地隐藏在柔软的唇瓣下。
「一定、一定、会让你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提要和文中出现的歌是ava max的《sweet but a psycho》，毕竟经典的小h歌了哈哈
文中对歌词的翻译我自己搞的意译，不是直译。
这歌里还有一句
she’ll kiss your neck with ion
她毫无带着感情亲吻你的脖子
when she’s mean, you know you love it
当她变得刻薄时，你却更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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