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牺牲神元？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弄到太晚的原因, 贺亦欢一路上都在打哈欠，看起来困的不行，一回家洗漱了一下就钻进了被窝里。
钟尧把香薰石放到床头, 淡淡的香气立刻在房间里散开，贺亦欢平日里活得潇洒随性, 却在小细节上有着自己的讲究, 房间里的布置, 配色，甚至味道都不随便。
以前钟尧伪装成人类伺候在他左右, 早就把这些东西记得清清楚楚，如今七百年过去，他依旧记得贺亦欢喜欢的一切细节, 这间房子的布置都是他亲自规划的。
贺亦欢在床上深吸了一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从被窝里展开双臂：“来。”
钟尧笑了一下, 走过去, 躺到了床上, 把贺亦欢抱在了怀里。
贺亦欢的身子明明在平日里看起来丰神俊朗, 有一种从内而外的挺拔和强韧，然而抱在怀里却发现竟是非常软的，就像处于毫无防备状态下的小动物，钟尧只要低头，就能咬住那诱人的淡粉色唇瓣。
忽然, 后腰微微一痛, 贺亦欢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睡意朦胧地道：“以前你装成人的时候像个正人君子似的，谁知道竟然对我有那种非分之想, 你这魔物，真是坏透了……”
钟尧轻轻捋顺贺亦欢额前的碎发：“我如果不坏，你又怎么会属于我呢。”
贺亦欢一笑，抱着他蹭了蹭。
平安夜的歌声远远的从广场传来，夜色深沉，钟声敲响了十二点，是圣诞节了。
钟尧轻轻放下贺亦欢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把已经熟睡的美人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枕头上，替他盖好了被子。
贺亦欢安安稳稳地睡着，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盖住眼帘。为了在人群中不那么显眼，他在人间时便又恢复了人的面貌，虽然并没有本来面貌那般惊艳绝伦，却依旧美得像用刻刀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如同白玉般纯洁无暇。
钟尧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注视了他好久，许久，他一扬手，关了灯，在黑暗中化作了魔尊的穿着，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有
些事情只能藏匿在黑暗中，也只能由他来做。
七百年前煜华的不告而别，钟尧最开始原本以为这件事只关乎煜华对自己的感情，可现在越来越觉得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
煜华神力被封，记忆丧失，而且经过钟尧自己和特调处的调查，煜华在这七百年间一直没有过其他转世。
种种针对煜华的伤害让他的脑海中不得不浮现出另一种真相——七百年前，或许有背后之人在故意策划谋害煜华。煜华和自己分开可能只是连带结果之一，这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把煜华赶出天庭，或者杀死来的。
煜华在三界威名远扬，受万人敬仰。究竟是谁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夜色笼罩下，钟尧化做黑色旋风消失在天际，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个猜测，此时要做的，就是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意图伤害煜华的，他必要让其挫骨扬灰。
房间内，香薰静静地燃烧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瓷白的脸上，下一秒，贺亦欢睁开了眼睛。
他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凝望着钟尧离开的方向。
房间里很暗，月色勾勒出他绝美的面部轮廓，只是表情有些看不清。
与此同时，首都东区，长明街。
平安夜的欢庆此时已经到了结尾，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夜色沉寂中一个人影背着沉重的背包匆匆的从远处跑来，拐进一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处教堂。
“是我。”那人跑上台阶，轻轻扣了三下门，继而掌心里冒出暗红色的火焰，照亮了自己的脸，“焰魔，我带着桑诘大人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他身后的背包里忽然传来细小的哭声，像是有无数的小东西在里面挣扎。
教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焰魔闪身进去，大门在他身后关紧。
若是此时能有人跟着进来，就会发现这教堂里面与外界竟然像是全然不同的世界。
无数的魔气升腾翻滚，大大小小的魔在教堂中
穿梭。最诡异的是，十字架下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而空中穿梭的魔们，似乎都在从四面八方往这棺材里运送着各种东西。
“去树林里抓这些小妖的精魂可累死我了，这些杂碎跑的可真快。”焰魔把背包扔到地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里面的哭声顿时更大了。
里面微小的声音不住的求饶：“求求你！我们在人界一直恪守规则，从来不害人，只是偶尔吸吸花蜜，采摘灵草！不要杀我们，求求你了！求求你放了我的族人，我的孩子！”
“闭嘴！”焰魔烦躁的大喝一声，这些愚蠢的小妖还以为他是除妖师，“能成为桑诘大人的养料是你们的荣幸。”
忽然，棺材里忽然传来了咳嗽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从阴曹地府传出来的一样，一瞬间所有的飞来赶往的魔都停住了脚步，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啪！
棺材里猛的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边沿：“灵力……给我……”诡异的黑色纹路在他的胳膊上蔓延开来，就像是黑色的血管一样，像是某种古老的献祭图腾。
焰魔神色一紧立刻道：“是！桑诘大人！”
他不敢耽搁，立刻抓着背包飞身上前，还没等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倒进棺材里，那只手已经猛然伸了过来，像撕纸一样撕破了书包。
哗啦！
刹那间，无数小妖的精魂冲天而起，被猛的吸食进了棺材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四起，棺材中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那是无数的灵力汇集到一个人的身体里的爆发出来的能量波动。
几秒钟后，一切归为寂静，棺材里传来一声舒适的喟叹：“生活在树林里纯净的妖，果然美味。”
焰魔跪在地上看着桑诘手臂上的黑色纹路缓缓的消散了下去，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桑诘大人被煜华重伤之后非但没有逃到天涯海角，反倒依旧留在首都养伤。若非如此，早就被钟尧密布在全国的天罗地网抓住了。
桑诘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谁也不会想
到桑诘大人早些年和西方一位神明有联系，能得到他的庇护藏在西方教堂里。如今桑诘大人借助灵力祭祀的力量恢复自身，用不了多久就能重回巅峰。到时候夺回魔界，杀掉那混迹人间的神，还不指日可待！
桑诘嘶哑的声音从棺材里响起，那只苍白的手摆了摆：“焰魔为我获取灵力有功，赏。”
焰魔大喜：“谢主人！”
“这么着急赏你的走狗啊。”忽然间，一声清亮磁性的冷笑响起，找不到源头，却像是在教堂中所有的魔心口重重一击。
下一秒十字架后面雕刻着圣母的彩色花窗瞬间破碎，贺亦欢踏着月色从空中径直走了进来，纯白色的光晕笼罩在他的周身，神明的强大灵力如同海啸般随着他的脚步扑散开来，无可抵挡，教堂中的小魔竟然有的承受不住直接跪了下来。
棺材中的桑诘瞳孔猛的缩紧，抓紧了两侧棺材沿：“煜……煜华！……”他是怎么找到这的！自己明明藏的这么好！
贺亦欢低头俯视着他，双臂抱在胸前勾起嘴角，明明看起来漫不经心，但那淡色的眸子仿佛能直接看穿桑诘的内心：“说来也巧，今天上天俯视了一下城市夜景。按理来说无论是哪种文明的神庙，教堂，还是佛龛，都积攒了无数善男信女的祈福，方圆百米内都会显示出福泽深厚的迹象。可是这里……”
“乌漆麻黑。”贺亦欢撇了撇嘴，“明明是东区有名的圣母大教堂，却像是坟场一样阴气缭绕。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被某只臭不可闻的大苍蝇给污染了。”
桑诘的脸色难看的几乎扭曲。
贺亦欢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幅手套，这还是前几天钟尧去刚去超市买来洗碗的。用来打苍蝇，真是可惜了。
“是你自己滚过来，还是等我把你从棺材里拎出来？”贺亦欢带上手套，抬起眼睛。
桑诘双目血红，大喝一声：“杀了他！”
“杀！！！——”一瞬间，他手下忠心耿耿的众魔立刻如同黑压压的乌鸦一样铺天盖地的向
着贺亦欢扑了过来，瞬间将贺亦欢淹没。
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桑诘从棺材中挣扎着爬出来。然而只听身后一声巨响，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教堂。
噼里啪啦……无数魔族的碎肉从空中掉落下来，那些小魔们还没来得及碰到贺亦欢，就被他随手一挥的强大的灵力瞬间切成了碎片。
漫天血雨中，贺亦欢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他抬起右手，手中结出纯白色的光印，垂眸默念：“愿你们当中还有留有功德者，来世前路顺遂，莫要再走错了。”
月光将他周身笼罩上了一层圣洁的白光，那绝美的面容在这一刻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天悯人，若是凡人见了，只怕一眼就要落下泪来。
神明所在，渡尽世人，恩怨皆了，来世清白。
桑诘踉跄着发动灵力，正要化做一道烟遁走，却被身后一道神力猛的轰了出去，砸在了棺材盖上。
贺亦欢瞬间闪现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把他顶在了破碎的棺材上。
“别闹了。”贺亦欢看傻子似的的看着他，“你觉得你还能跑到哪去？这些年来你杀过多少无辜之人夺取灵力？只怕地府十九层都兜不住你了吧。”
桑诘呛咳出一口血，紫色的眸子妖冶冰冷，仿佛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样疯魔冷笑：“我只不过没有钟尧那么好的运气，能勾引个神给自己当床伴和打手……”
啪！贺亦欢的一点都不惯着他的臭嘴，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说错了。”贺亦欢说，“是我勾引的他。”
桑诘肿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贺亦欢耸耸肩，嘴角的笑有些狡黠的深意：“我早就知道他在半夜偷吸我的福泽，我无数次故意装着睡意正浓搂他的脖子，用嘴唇蹭他的脸，惹得他满面通红。他以为吃了我豆腐，却不知道被吃豆腐的是他自己。”
钟尧这个魔啊，在人间吃过那么多苦，被迫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苦错误而成魔，头顶上的福泽都成了三千多的红色负数，却还是掩盖不住善良的本性。
与他在人间走的
这一路，贺亦欢每一天都被他所惊艳，直至深深吸引，不能自拔。那些惊艳他的或许只是点点滴滴的小事，比如钟尧会随手把他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包子给街边流浪的小姑娘，会暗中用魔力把编草鞋的老妇被官车压坏的货品恢复，会默默解决祸患乡邻的野鬼，或者是在路过旱地的时候，会半夜悄悄跑到树林里把贪玩偷懒的龙王揪出来逼他干正事。
那个看似无情的魔头，实际上竟是那么可爱。
“直到最后钟尧身份暴露，我故意装作怒火冲天与他决斗，其实在那之前就猜到他的身份，只是为了把他逼到渺无人烟的妄言山去罢了。”贺亦欢的笑容有些深，“到了妄言山，之后的三天三夜发生了什么，你难道还猜不到吗。”
那些民间流传的版本，甚至钟尧自己坚信的版本，都是煜华神君被他蒙骗然后被霸王硬上弓，殊不知先动情的从来都是煜华神君，那些所谓的愤怒，所谓的诱骗，不过都是上神为了营造出自己“神善被魔欺”的可怜小绵羊模样，和满足小魔物的自尊心而杜撰出来又散播出的罢了。
这些年来煜华神君从未露馅，还时不时的借着这由头踹钟尧一脚，以表自己被“拐骗”的愤怒，让钟尧好生安慰一番，然后在他背后偷偷的笑。
“两个选择。”贺亦欢对桑诘伸出两根手指，“化成灰还是被切成片？根据以往经验，还是化成灰死的更好看一点。”
桑诘万念俱灰，他吸食了那么多的灵力，眼看之差一点就要恢复本身灵力，却不曾想功亏一篑，他忽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贺亦欢皱眉揉了揉耳朵。
桑诘几乎疯魔，扯着脖子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神！如果不是你站在钟尧后面帮他！如果当初魔族大战的时候你没有牺牲神元给钟尧！钟尧必死！如今又栽在你手上，一切都是命啊！”
贺亦欢的心脏忽然像是被雷电猛的击中，掐住他的手立刻收紧：“你说什么！什么牺牲神元！”
桑诘狂笑不止，贺亦欢只觉得在那笑声中自己的大脑像是被
撕扯着剧痛起来，他单手捂住头，在剧痛中只觉得无数画面飞旋着向他袭来，却都是零散的画面，看不清晰。
神元，我的神元怎么了。
“唔！……”大脑深处的神识像是被钢锯拼命的切割着，贺亦欢头痛欲裂，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下来，连掐着桑诘的手也开始发抖。
“哦？头痛？”桑诘紫色的眼睛猛的亮了，似乎找到了脱逃的法门，立刻继续道，“当初魔界大战，我和钟尧始终势均力敌，但是最后，我找到了西方的盟友来帮忙，瞬间占据了上风。眼看我就要赢得魔界至尊之位，钟尧忽然投降，带着樊龙进入我的军营里求和，然后在这期间，他给你寄了一封信…”
记忆随着桑诘的话纷涌而至，贺亦欢弯下腰咬紧了牙关，大脑中的每一条神经都在剧痛，他拼命捂着头，俊美的容颜几乎扭曲：“呃……”
“想起来了吗？那封信寄到你手里了吗？”桑诘逼问，只觉得掐着自己的手力道越来越松，他嘴角勾起冷笑，诱导着贺亦欢的记忆往更深处探寻，“你还记得信的内容是什么吗？”
信？对！是有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什么……
回忆升腾向上，穿越九层云霄，金光璀璨的仙境中，一袭绿衣匆匆忙忙奔过来。
“煜华！又出事了！你看这是钟尧给你寄的信！信里说他……”
说他什么？说他……
林如柳举着信：“钟尧说他的军队大败，自己也被桑诘打成重伤，如今去找桑诘求和，只为了留一条性命，与你再见一面。”
……
“啊！”贺亦欢猛的松开桑诘，撕心裂肺的头痛几乎要把他的头颅刺穿，他捂着头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桑诘趁机猛的向后，用尽全身法力化做一道黑烟，狂笑着顺着十字架上放破碎的窗户飞了出去，再一次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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