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错位
叶青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黎以姗正在厨房里，往刚煎好的迷迭香三文鱼身上挤鲜柠檬汁。
男人循着香味走到厨房，见黎以姗挤得认真，便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欣赏，过了一阵子才从背后拥上去，黎以姗吓得一震，手上动作也跟着紧了一紧，柠檬汁飞溅到了料理台上。
“你吓我一跳……”黎以姗嗔怪着，想倾身去拿厨房巾擦拭，可箍在腰间的手太紧，她轻轻拍了拍那只手臂，“松开一下，我要拿纸。”
“不松。”叶青把怀中人箍得更紧，像是要将两人嵌在一起。他闭着眼低头，鼻息往黎以姗的脖颈处洒落，须臾片刻后睁开眼，看见了黎以姗耳后的一抹红色，他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松开紧箍在女人腰间的手，抬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那块皮肤，“这什么？”
女人回过头，正面看着叶青还带着点学生气的脸，“待会告诉你，先吃饭嘛。”她轻轻捏了捏叶青的脸颊后离开厨房，留给叶青一个婀娜的背影。
香煎三文鱼、意式千层面、金枪鱼沙拉，这些洋口味的食物都是黎以姗为了叶青现学的。如果按照她自己的饮食习惯，现在应该在喝小米粥，再配一小块豆腐乳。拥有好的身段得感谢父母的遗传基因，但如何维持还是要靠自己。
上班太累，回到家只想把高跟鞋脱掉猛揉一顿足跟，而后在足浴盆里滴几滴精油，让热水浸润双脚。健身的事还是日后再说，现在要瘦还是得尽量少吃。所以这几个菜她只打算随意吃两口，多喝几口红酒就当促进血液循环了。
当然，也是助兴。
叶青很习惯黎以姗的照顾和体贴，跟着她走出厨房后就老实不客气地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吃到六分饱了才端起红酒跟黎以姗碰了碰杯。
放下酒杯后，黎以姗又用叉勺给叶青盛了一点千层面，“低脂奶油，低脂奶酪，能低脂的我都尽量选低脂啦，尽可能不影响你健身成果。”她说话的时候，别在耳后微微带卷的刘海轻轻垂到额前，有股慵懒的风情。
黎以姗的举手投足都是教科书式的美，如果不是叶青和太多女人相处过，他大概也一点都看不出来黎以姗对所有动作都有所设计。
给叶青盛完食物后，她微微侧头，状若不经意地轻轻挠了挠耳后。
叶青不问，她是不打算说的。而如果她不给提示，叶青也是不会问的。虽然他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可是总觉得不会是好事，而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也总归跟他关系不大。可既然黎以姗给出信号了，叶青便也很配合地放下酒杯关切地问：“对了，你耳朵那块红红的是什么？怎么弄的？”
黎以姗不看叶青，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酒才说：“今天，遇到点倒霉的事。”
就着那瓶喝了三分之一的红酒，黎以姗将午后发生的事以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叶青。上回在露天花园争执之前，她其实就已经打算跟叶青说清楚情况，可因为情绪没控制住就没说，直到此刻。
叶青一直清楚黎以姗的美和聪明是成正比的，可他没有想到对方能把事情做得这么不留痕迹，看向对方的眼光也就不自觉地带了点猜度。他有点摸不透对方是借着这件事来告诉他“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让彼此关系更进一步，还是在用“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有秘密囖”来半胁迫自己最好是对这段关系再认真一点，否则她就会将一切说出去。
可是当他看到黎以姗一脸委屈，又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这么多心。至少不应该在今天、此情此景，想这些扫兴的事。
她再聪明也好，也是因为自己被泼了一身油漆。
识相如他，待回过神后便坐到黎以姗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了好一会儿，等腻歪够了才问她工作方面的事。
“kandy总要我暂时休息，现在由另外一个女孩子暂时部分代理我的工作。”
“谁啊？”
“行政部的，叫cici。”
“cici……”叶青皱起眉，在脑中搜寻相关内容，“啊，她。”
“你又认识？怎么谁你都认识。”黎以姗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回应，实际上并没有将cici放在眼里。
叶青笑了笑说只是见过，其实当然不止。他知道cici，是因为骆真真跟她很熟。他不禁回忆起那天在露天花园看见骆真真的情景，下意识将cici、黎以姗、骆真真这三个人联系在一块，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像是一个布好的局。可念头一转，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黎以姗是不知道他和骆真真之间有过什么关系的，所以他也没有将在露天花园被骆真真撞破他们俩特殊关系的事告诉黎以姗。但即便告诉了她，按照黎以姗的性格，也绝不会将骆真真放在心上，只会把这件事当做小情趣，偶尔拈来揶揄一番，于是索性没说。
酒足饭饱，两人搂在一起找了部电影看，又借着酒意和屏幕里的亲密画面吻在了一起，地面上逐渐堆满了衣物。
黎以姗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起码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
那天她在中心区某大型购物商场的移民顾问中心里帮gi的前任ceo顾雪杉的小儿子递交移民材料，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池海露跟叶青肩并肩从某高奢店里走出来，手上大大小小印着品牌logo的纸袋非常醒目，醒目得让黎以姗觉得有些扎眼。
她知道池海露，但并不确切知道叶青是谁，只认得出大概是公司的同事。从来没觉得叶青有何特别的她，就在那一刻多看了叶青几眼。
他很年轻，身上穿的是绝不便宜也非顶贵的潮牌，手上戴的表太远看不清楚，模样倒是清秀好看的。黎以姗见他伸手想揽住池海露的肩，池海露却把手伸到他的腰后掐了一把，他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疼的，整个人仰着脖子叫了一下，池海露看着他露出狡黠的笑，刚想快步逃走，又被他一只胳膊揽了回去。
黎以姗就这么站在远处看着这调皮又甜蜜的一幕，不知不觉地便一路跟着两人到了地下车库，又看着池海露坐上了叶青的保时捷副驾驶。
“我也想要”的想法也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
她谈过的恋爱不多，每一任男友都比她年长五岁以上，图的就是对方成熟稳重和有经济基础。和年长的人谈恋爱不是不好，可她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一直没想清楚。直到看见叶青和池海露在一起的那一幕，她才明白，那种无所事事的天真，就是在过往的情感关系里缺失的内容。那种天真，是靠自己打拼、白手起家的人身上所没有的特质。
尽管后来，当她真的成功和叶青走到了一起后，她也发现了姐弟恋的弊端，比方说天真也可能意味着没有责任心和懦弱。但叶青总有办法让她对这段不算光明的关系欲罢不能。她心里清楚，总有一天他们是要分开的，以她的能力和姿色，在不远的将来，她还是会找到一位比她年长的人步入婚姻。
与其说和叶青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倒不如说是提前透支的享乐。她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被褥一片凌乱。
都说亲密过后，女人的情绪总是会比较脆弱，确实，以往黎以姗在事后也会躲进叶青的怀里一小阵，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各怀心事裹紧被子坐起，靠在床头怔怔发起呆来。
床头的香薰蜡烛散发出甜腻的香味，是黎以姗平时喜欢的味道，今天闻着却觉得厌烦，她伸手用灭烛铃盖熄微微摇晃的烛火。正在此时，叶青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股异样的宁静，突如其来得像天外来音。
屏幕上显示着“momo来电”。叶青看见了，黎以姗也不小心看见了。
“我去客厅接个电话。”叶青边在床边摸索着衣物穿上，边跟黎以姗说。
黎以姗点点头，说自己先去洗澡，“你忙你的。”
……
用洗净的湿发用毛巾包在脑后，黎以姗披上浴袍，伸手擦去镜子上的雾气，她看见自己被热水熏红的脸。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叶青的手机屏幕上看见那个名字，也不是第一次看着叶青因为那个名字而选择停下手边一切正在进行的事。只要电话一来，她就像一位电影片场里的闲杂人等，主角要拍亲昵戏份的时候，她是要被遣散出主场的。
很多次了，她会在沉溺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虽然多少有点在意自己是一个藏在黑暗中的秘密情人，可毕竟她的初衷也不那么纯粹，所以她从来不计较，懂进退。
可是她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觉得那个名字旁边的那颗由叶青加上去的爱心emoji是如此刺目，几乎灼痛她的双眼。
冷静。深呼吸。黎以姗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不会爱上他的，你只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