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姑
肖逸隔了一小会儿才回到桥苑派出所报案大厅，在这短暂时间间隙里，她给杨子健发了微信，告诉他人来了，速回。
李景睿又摆上了那副刀枪不入的冷漠嘴脸。肖逸在远处听不见对话内容，只看见他的双唇翕动。
原本他的对面只坐着黎英男和黎以姗两兄妹，现下又多了一位女士。肖逸从背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如果仅从打扮来看，那位女士给人的感觉颇像位遵纪守法的一等良民——衣着朴素，身材苗条，后脑勺扎着一根不长不短的马尾辫；坐姿端正，李景睿问一句她答一句，态度良好，情绪稳定。
肖逸歪头看着这“套娃三人组”，不知道如何将他们和造谣池海露的事联系到一块儿去。
因为错过了最开头的那五六分钟，肖逸也错过了方嘉文刚到派出所时脸上的表情：错愕，慌张，还有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可当李景睿听完她的自白后，就全然明白那是一种“被背叛”的表情。
在电话内叫方嘉文到桥苑派出所一趟的时候，李景睿并没有说具体的事，只粗略提了一下微博造谣的事儿。方嘉文听了后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尽快赶到。
她是承认自己跟这事情有关系的，可是她一没有想到这事儿会闹到警察局，二没想到黎以姗会试图撇清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将大部分、几乎是全部的责任都往她身上推。
可基于对黎以姗的信任，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是搞错了，反复向李景睿确认让她来桥苑派出所的原因后，她才难以置信地看向黎以姗问道：“你什么意思？”
在赶往桥苑派出所的路上，方嘉文一直在思考怎么样能把两人的责任减到最轻，如何让整件事情变得情有可原。当时她和黎以姗俩人计划着这么做时，彼此之间都有各自心照不宣却难以言之于口的原因，因为心有不忿，所以一拍脑袋就做了，谁承想居然为自己惹来这么一摊子事。
不是说言论自由吗？满大街都是乱说话的人，凭什么就把她喊到警察局去？更何况池海露早都烧成灰了！闹呢，不可能出什么事情。
直到走到派出所大门外，方嘉文都仍然心存侥幸，在她的心里，来派出所这一趟算是来跟黎以姗“汇合”的。她们一起做了不好的事，现在是要来手拉着手一起面对的，这就像小时候和玩伴因为顽皮弄坏了别人家的窗门玻璃，要和玩伴一起手牵着手登门道歉的。说到底，在她心里，这是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一件事。
但她很快就被上了一课。她坐在桌前，隔着一张桌子看着那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年轻警官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用手指在一部平板电脑上划拉，而后再将平板电脑放在她面前，“这案子你知道吧？先看看。”
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某桩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大案件的判决书。方嘉文不明所以，可警官叫到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看，可惜她阅读速度实在是太慢，慢得李景睿有点失去耐心，于是在她看到一半的时候，李景睿又将平板电脑拿起来，用触屏电容笔将重点用荧光黄色画了出来：
【我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构成侮辱罪和诽谤罪。死者享有名誉权，侮辱罪、诽谤罪侵犯的客体也包括死者的名誉权。当行为人侮辱、诽谤死者名誉权的程度超出一般民事惩戒的程度， 到情节严重时，就应当追究行为人相应的刑事责任。】
这段话读完，就算方嘉文再不知轻重，这下也明白过来自己确实闯了祸。
她下意识看向黎以姗，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她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她没有见过的黎英男，此刻正一脸不满地盯着她看。她压下满腹狐疑，极力忽视黎英男的不满和李景睿的审视，怯生生地前倾探头寻求战友的帮助：“以姗。”
可黎以姗偏头看向她时，却用一种惋惜又不屑的语气跟她说：“嘉文，你就直接告诉警官吧，是你说要看池海露的近照，我才发给你看的。你怎么能利用我的信任乱发微博呢？现在公司都在查了，我看我工作都快丢了！”
“不是，以姗，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黎以姗说，“你说要出差，我就把卡借给你了，要不是幸好你一直没把卡还给我，我现在就真的冤死了！”
“明明是你说卡先放在我这儿啊？”
黎以姗一副气笑了的样子，“方嘉文，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信口雌黄？”
“黎以姗，我才不知道你这么能睁着眼说瞎话！”
黎以姗双眼噙着泪，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就被李景睿的冷言冷语打断：“行了行了行了，这儿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地方。”他抬着眉毛，很极力忍耐似的呼出一口气，又挪了挪椅子，“两个人都到了，你说她干的，她说你干的。现在轮流说，你先。”
李景睿说完，冲黎以姗抬了抬下巴。
方嘉文觉得先开口的人可能会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黎以姗正欲开口，她就马上说：“警官，你该不会是看她漂亮，就让她先说吧？”
李景睿浅浅翻了个白眼，摆出非常空洞的眼神看向方嘉文：“是吗？我觉得你也不错。”刚说完又立马变脸，把头撇回去再次示意黎以姗开始。
黎以姗说，她和方嘉文是大学同学，本来不是很熟，但因为都是外地来到南城工作生活的，难得在异乡遇见一个熟人，所以很自然地就抱起团来，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方嘉文的哥哥方嘉韬比她大八岁，在南城工作定居了很多年，还买了房子，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一心想到南城来，既可以在一线城市发展，又可以节省掉一线城市的房租。没想到，方嘉文刚来南城，她的哥哥就准备结婚了，准嫂子先她一步住进了家里。
方嘉文因此很不高兴，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母亲。母亲本来的打算也跟方嘉文一样，让两兄妹一起在南城发展，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后，老两口就能一起到南城去享清福。
眼看着美梦落空，方嘉文母亲没有坐以待毙，没过多久就带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南城，不仅自己住儿子家，还让方嘉文退掉了出租屋，四口人住到了一起。
本来是两个人的温馨小窝，突然成为了四口之家，连亲密行为都得偷偷摸摸，确实是极不方便。可是当儿子提出另外帮自己和女儿另外租个房子的建议，她马上认为这一定是准儿媳在挑唆。在那之后，她就对准儿媳百般刁难，鸡蛋里挑骨头，也不让方嘉文找工作，全靠儿子一个人养着，长期以往准儿媳受不了便提出了分手。
也这以后，方嘉韬跟家里的关系开始紧张，不仅常常不回家，还拒绝继续养着方嘉文。方嘉文没办法，这才灰溜溜去找了一份工作，可她的内心却也因此记恨上了前准嫂子。
黎以姗还在慢慢回忆陈述，杨子健也带着池海露母亲回到了桥苑派出所。肖逸挽着池海露母亲的胳膊，告诉她与造谣事件相关的两人正在李景睿警官那儿录口供。
池海露母亲顺着肖逸指的方向望去，凭着一张侧脸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