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与理
肖逸将车泊好刚关上车门，就看见杨子健的车也缓缓驶进了这个露天的公共停车场。
她有点诧异。
平时杨子健秉持着就近原则，都直接把车停到小区门外的马路边上，那样办完事就走人，不愿意多浪费一点时间。就像第一次见完池母后那样，等都不等她就直接走人。
但肖逸也没问，想着既然碰上了，那就顺便等着杨子健一块走去池海露妈妈家的小区好了。
车在她面前驶过，她默默看向杨子健被微微撞凹的车尾不作声，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收回视线，垂着头听杨子健关上车门的声音，又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等看见杨子健的鞋尖她才抬头，本以为经过昨晚两人气氛会有点尴尬，可肖逸的视线才刚落在杨子健的脸上，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眼睛咋了？”
杨子健又苦恼又无奈，“我靠，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季节就会有蚊子。”
肖逸咧着嘴没心没肺地大笑出声。
此时不过八点出头，春末的天还不那么亮，习惯晚睡晚醒的肖逸其实眼皮也略有些浮肿，因为早起也没有化妆，素着脸就来了。而在杨子健的眼里，肖逸此时的状态就跟过去那些年无数节早八课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肖逸还在笑，杨子健拎起她穿在大衣里面的卫衣帽子，一把呼到她头顶上。
“笑屁，走了。”
……
池海露母亲很明显是哭过，开门看见是他们俩来，情绪又没能控制住。不过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她用衣袖揩走，这大概是上一辈的人坚持的体面。
池母肯定是已经看到微博了，昨晚也一定因为微博心焦得难以入睡。可是即便这样，她都没有给肖逸打过一个电话，用情绪化的语句质问过肖逸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别人都说，什么样的母亲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孩子。肖逸看着这样的池母，就更加确信网上那些对池海露的描述是莫须有的诽谤。
池母又在准备给他们俩泡茶了，肖逸跟上前去让池母坐下，反客为主地拿起水壶，先在池母面前的瓷杯里倒上热水，才接着泡上那壶池母想泡给他们喝的热茶。
肖逸落座后和杨子健对了个眼神，决定等池母先开口。池母捧着瓷杯喝了几口水，吸了吸鼻子：“我看微博了，我不相信的。”
肖逸点点头，“当然，我也不信。阿姨，您介意我问您个问题吗？”见池母摇了摇头，她才继续往下说，“我看见海露有张婚纱照，她是有过一段婚姻？当然，有没有不重要，只是如果这是编纂的，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更有利。”
池母边听肖逸说话边摇头，重重地叹气，“没有结婚，只是差点结婚。婚纱照和登记照片都拍好了，临了还是吹了。”
太好了！
问这个问题之前，肖逸没有意识到自己紧张得连肩膀都是微微耸起的，直到听到池母的答案，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后，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和后背都微微酸胀。
“那阿姨，我能不能问问原因？”
“他们俩谈恋爱时候都挺好的，准备结婚前同居了一段时间后就开始有点摩擦，小矛盾。本来磨合磨合就会好的，但小方……就是露露那时候那个对象，小方的妈妈和妹妹可能插手他们俩的事比较多，露露就不干了，就分手了。”
肖逸边听边打开电脑做笔记，又拿出手机翻看微博爆料的内容作对比，“网上这个爆料者说，他们俩曾经因为钱的事闹得很不愉快？”
“是有这么回事，”池母微微侧头，想了想才继续往下说，“就是结婚的礼金。结婚前，小方就买了个房子，说是婚房，露露直接住进去就行。我就出了装修钱和电器钱，总不能让别人全包了，都是年青人，现在生活压力都大。可等一切都弄好了，小方的妈妈和妹妹就直接住进去了，后来相处不来闹掰了，露露就想要回装修钱和电器钱，就为这事儿，闹得挺不愉快的。”
“还有别的原因吗？”肖逸问。
“没有别的原因。网上说他们是露露乱搞关系分的手，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他们分手好几年后，露露才找了新的男朋友。”
肖逸将重点敲进电脑，又听见池母说了句：“我保证。”
随后，肖逸又向池母了解了一些别的情况。比方说知不知道网上发布的那些池海露和男性的合照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拍的，池海露的艺术照、婚纱照和红底结婚照是不是有在网上发布过，好进一步缩小范围找到散播谣言的人。
“艺术照和婚纱照，露露有发过朋友圈的，那张红底的结婚照，倒好像没见她发过……”她顿了顿，很惊讶地瞪大了眼，“难道会是小方吗？”
肖逸说：“照片是同时发出来的，除非那位方先生留存着那么多海露和其他异性的合照。”
可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就有可能说明池海露跟那些男的都有着特殊关系，留存这些照片是那位小方拿来当证据用的呢？
想到这里，肖逸又问：“阿姨，那那些钱最后拿回来了吗？”
“别提了，只拿回来了一点零头，还是小方偷偷给的，他妈还不让还呢。”
当事人还愿意给，那两人的关系就应该不至于恶化得非常严重才对，既然没有撕破脸，对方也应该不会做出这么缺德的事，所以大概率不会是这位方某人。
刚看到微博消息的时候，肖逸其实头一个想到的就是gi在使手段，可跟秦思安讨论后，两人又都觉得gi好歹是个国际知名的公关公司，应该不会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即便要做，也不会做得这么不高明，更不会选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爆料。
如果按照这样推论，爆料者大概率是想把锅推到gi身上去。
池母见肖逸默不作声，正盯着电脑屏幕思考问题，便问杨子健：“杨律师，像他们这样恶语伤害我女儿，诽谤我女儿，能告吗？”
杨子健说：“阿姨，可以的，咱们先别急，先把这个人找出来。”
“我不能再让露露受这样的委屈了，杨律师，我一定得给她讨回公道，我必须得为她做点什么。”池母说，“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至少露露走的时候没有太遭罪，已经比很多出意外的人强了。可是我的孩子，我是知道的，她爸爸走得早，心里没有安全感，所以总希望找到一个人填补心里那个空缺，但我的女儿真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真不是。”
杨子健见过各式各样的受害人家属，大多数时候也跟受害者家属站在同一个阵营，所以他相较于肖逸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池海露母亲的隐忍、克制和大度。
她没有呼天喊地那样道德绑架，也没有咄咄逼人的要求律师为她做什么，上次见面时哪怕有点情绪失控，也依然非常克制的和杨子健沟通。
他接触过太多“出了钱就是大爷”心态的客户，律师这职业看起来专业光鲜，可遇着不讲理不尊重人的蛮横客户，其实也没少受委屈。所以面对池海露母亲这样的客户，杨子健还是觉得有些感慨。
他说：“阿姨，gi的事我确实是认为和解是最优解，我到现在都是这么认为。但是微博诽谤这事儿，我认为是可以告的，也应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