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先不用，彩云心思细腻，盯她反而会让她察觉出端倪。我刚才让小厮去买酒席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就这她都有些警惕了。要不是我后来补了句买酒，让她觉得这样更方便她行事，估计时间久了，她就会找机会与赵姨娘通风报信，要是她们的计划中止，我们反倒被动了。”
春桃叹了一声：“怎么这么难。”
“别叹气，只要不惊动他们，他们就会按计划行事。而且彩云身上，一定有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她会伺机将药放入酒里，只要能在她下药时抓住她，同时将她隔离起来，一切就好办了。”
好在她们不知道彩云暴露了，否则赵姨娘再换一个细作，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片刻后，荷穗馆。
荷穗馆内，火烛明灭，酒香袭人。
秋姨娘一身桃红缎面蝙蝠纹长袄，外披四方四合云纹云肩，乌黑的发挽作一个随云髻，发间簪一对花叶游金步摇，手上戴一对翡翠镯子，眉心处还贴了梅花钿。
秋姨娘依偎在陆永的怀里，柔声道：“二郎，今晚会留下来陪着淑儿，对吗？”
陆永穿一蓝缎直身，头戴四方巾，缓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自是会陪着你的。”
“那便好。”说着，秋姨娘便开始哀戚起来，“近来几月，二郎已许久未来荷穗馆了，淑儿还以为，二郎都把淑儿给忘了。”
“怎么会呢，只是前阵子公务繁忙，我连家都没回，你也是知道的。”陆永道。
秋姨娘给他倒了杯酒：“这些淑儿自然是知道的，淑儿再如何不懂事，也不会怪二郎三个月前忙于公务的事。只是忙过那阵子后，二郎也没来荷穗馆，听下人说，二郎几乎都宿在夫人的屋里了。”
陆永虽然喝了点酒，脸颊有些红，但他还是清醒的，只笑道：“淑儿可是吃醋了？”
“淑儿不敢，只是淑儿怕二郎忘了淑儿。”秋姨娘神色哀戚道。
“淑儿，最近这几日我宿在夫人院里，是为了与夫人商讨言儿和清儿的婚事。”陆永将杯中酒饮尽，“再说我最近也常宿在书房，实际上也去不了夫人那几次。”
秋姨娘轻哼了一声，嗔怪道：“二郎这话就是在哄淑儿，二郎若真对淑儿有心，又怎会不来看望淑儿。”
“我怎么就没来看你了？前几日休沐，我才刚陪你用过午膳。”陆永笑道。
秋姨娘把头别过去，道：“那怎么能算？二郎只不过是陪淑儿吃了顿饭罢了。”
看着秋姨娘这闹脾气的样子，陆永有些想起他最爱的人。
不得不说，秋姨娘的模样和她真的像，她唤他二郎时，那语气乃至声音都很相似。只可惜她们的性情不太一样，不过秋姨娘偶尔的小性子和高傲，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
其实他知道，他最心爱的人，早已不在这世上了。陆永搂着怀里的秋姨娘，望向远处的烛台道：“所以今晚我不是留下来陪你吗？”
“只有今晚吗？”秋姨娘仰望着陆永，见他并不回答，又道，“淑儿知道，夫人一直不喜欢淑儿，二郎夹在我们之间也是为难。淑儿不愿让心爱之人为难，只希望二郎可以就此放了淑儿。淑儿宁可去死，也不想夜夜独守空房，更怕二郎会听了他人的挑唆，误会了淑儿。”
“你在乱说些什么，今日是你的生辰，可不许胡言生死。”陆永语带责备。
“倘若以后，淑儿只有生辰时才能与二郎相见，那二郎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淑儿，也好过让淑儿日日受那相思之苦。”秋姨娘哀戚道。
“好了，”陆永低下头道，“明晚我也宿在你这里，这样淑儿可满意了？”
秋姨娘闻言才展露笑容，高兴的亲了陆永的脸，笑道：“淑儿知道，二郎心中是有淑儿的，只是有太多的事要顾虑，才会冷落淑儿。二郎放心，淑儿会让着夫人，一定不会让二郎为难。”
说着又搂着陆永的脖子，柔情似水的道，“其实淑儿如此苦求二郎，也是淑儿心中有愧。淑儿无才无貌，二郎却宠爱淑儿，可偏偏淑儿却什么都帮不了二郎，就连子嗣也一个都没有。淑儿对陆家无功，实在对不住二郎。如今淑儿只希望能为二郎开枝散叶，如此便没有遗憾了。”
陆永劝道：“你还年轻，子嗣之事不必着急。”
“淑儿怎能不急？”秋姨娘急道，“夫人与赵姐姐皆为二郎生儿育女，淑儿虽未见过箫姐姐，可她也为二郎留下了一双乖巧得儿女。尤其是礼哥儿，更是箫家姐姐拼了命才生下来的，足见箫姐姐对二郎情深。唯独淑儿无用，伺候二郎多年却无所出，这两相比比，真叫淑儿汗颜。”
闻言陆永的脸色沉了下来：“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怎么净提这些伤心的事。”
秋姨娘给陆永倒了杯酒，笑着赔罪道：“都是妾的不是，让老爷想起伤心事了，还请老爷莫要见怪。”
陆永将酒饮下，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婢女进来道：“老爷，姨娘，三小姐与四小姐在外求见。”
秋姨娘柳眉微蹙，这四丫头会来她是知道的，可怎么是和三丫头一起，不是说会和一个男子过来？且时间也提早了许多，她还有好些话没对老爷说呢，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大计。
虽然秋姨娘心中有诸多疑问，但眼下她只是柔声道：“那还不快把姑娘们给请进来。”
婢女应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看到陆小清等人走了进来。
“父亲好。”陆小清走到两人跟前向陆永行了一礼，然后向秋姨娘道，“今儿是姨娘的生辰，母亲早早吩咐我和三姐备下了贺礼，小小心意，还望姨娘莫要嫌弃。”
春桃将贺礼递给了秋姨娘的婢女，陆思言也跟着说了句“祝姨娘福寿绵长”，也把贺礼递了过去。
秋姨娘没想到她们居然是给自己送礼来的，先是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她就明白其中的缘由，笑道：“夫人和两位姐儿也太客气了，不过是小小生辰，还劳你们破费。”
“姨娘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有什么可破费得。”陆小清也笑道。
陆永当然知道秦氏不可能这么说，但见女儿越发懂事，脸色也变得好了些。
陆小清又和秋姨娘寒暄了两句，然后便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清儿就不打扰姨娘和父亲了，走之前清儿也敬父亲一杯，希望父亲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陆思言也附和道：“女儿也敬父亲一杯。”
虽然这敬酒有些突然，但如今气氛其乐融融，陆永自然也不会拒绝，秋姨娘还亲自给他和自己斟了酒，也凑上一份，笑道：“既如此，妾也在这敬老爷一杯，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经你们这一说，倒像我是寿星公似的。”陆永笑笑了笑，举杯道，“愿我陆家日日欢声如此时，岁岁平安如今朝。”说完便一饮而尽。
小清和思言也跟着一起喝了酒，小清将酒杯阁下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陆永立刻伸手去扶，小清握住他的手，吃疼道：“父亲，我好像崴脚了。”
陆永关心道：“你先坐下歇息，为父给你去请郎中。”
陆小清道：“我怎好在这休息，姨娘可否将父亲稍借我片刻，待父亲扶我回屋，再将父亲还给你。”
秋姨娘虽然有些不乐意，但眼下也只好笑道：“青清，你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借不借的，赶紧让老爷扶你回去吧。”
陆永皱眉道：“胡闹，你这刚崴脚，怎能立刻走动。”
陆小清手上用了劲：“父亲，清儿真的没事，您送我回房便是。”
“父亲，您就依了小清吧，她自己有分寸的。”陆思言也附和道。
陆永盯着陆小清看了一会，才道：“好吧，为父便依了你。”说完又转头对秋姨娘说：“淑儿，我去去就回，你且让厨房再备两个菜。”
秋姨娘笑道：“老爷放心，妾省得。”
刚离开荷穗馆，陆永便低声问道：“你们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陆小清和陆永简单交代了事情，起初陆永还不相信，后来听陆小清把细节说得有板有眼，尤其说到那支子孙万代金簪是景王母妃之物，陆永才勉强信了此事。
陆小清道：“父亲，女儿将此事告知您，是想请您拿个主意。”
陆永沉声道：“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
陆小清问：“那不知父亲可有决断？”
陆永道：“景王虽然荒唐，但此事举发他也无益，反倒会让他拿住把柄。”
“此事乃景王之过，他还能拿住我们的把柄？”陆小清有些不懂。
陆思言沉吟道：“小清，你可有想过在外人眼里，你对景王的态度？”
陆小清想了想，也瞬间明白了：“确实，在别人看来我是爱慕景王的，如果真把他抓住了，他大不了说些场面话，再当场向父亲提亲。若是父亲不允，他可以将此事散播出去，当然，到时的说法便是我邀请他到家中私会了。”
陆小清知道，这事一旦闹开，皇上定会顾及皇家颜面，齐长裕是皇子，最多落个风流的名声，可她至少得担个不知检点的恶名，还会连累姐妹，尤其是陆思言，到时只怕连齐长裕和的婚事也得搅黄。
也许这就是齐长景最想要的，陆永可以不为他效力，但不能成为他的敌人。
只是陆小清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齐长景居然还藏了这一手。
“如此只能让他离开，且不能惊动他，只能让他觉得无机可寻，自行离去。”陆思言道。
陆小清叹道：“这一来，彩云她们恐怕也不能处理了。”
陆永道：“下人都好说，只要过了这几天，找个由头打发了便是。”陆永略一沉吟，“只是她们两个，却不好办啊。”
“清儿刚才看秋姨娘的反应，她应该知道的不多，最多不过是被赵姨娘利用罢了，可以暂且放她一马。”陆小清道，“只是赵姨娘勾结外人实在可恶，父亲若不下狠心摘了她，必将是我们陆家的祸患。”
陆永背过手，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长长的叹了一声，道：“断鹤续凫，不啻天渊，既如此，便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