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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孝常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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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婉睡到日上三竿才想起该去毓泽洞后的竹林小屋。翻身下床,匆匆抹了把脸,胡乱漱了漱口,念了声咒,探头朝铜镜看了一眼,还算齐整,转身就往洞府外冲去。和洞口的迷谷老六撞了个正着。

    “圣女,您准备出门吗?桃林小衫让我给您带的桃子,全碎了。”迷谷老六看着满地摔得半烂的桃子,惋惜不已。“往年小衫家的桃子,落地即化,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化不掉。”

    温婉闻言停住脚步,不相信的捡起一个捏了捏,这桃子早就熟了,却是一半水灵一半坚硬,所以才会个个都是半烂。也不管手上满是桃汁,开心的捏了捏迷谷老六的面庞:“阿迷,太谢谢你了,我终于知道该怎么跟小叔叔交代了。”

    迷谷老六涨红了脸蛋。“小温婉,我称呼你圣女,你至少叫我一声六大爷。”温婉的眼睛立刻晶亮起来,拉着迷谷老六就跑。是了,迷谷老六虽然比自己晚出生一个甲子,却是大爷爷最小的孩子,论辈分,自己确实该叫他一声六叔。

    “好六叔,你陪我去见小叔叔吧,你们俩是兄弟,他应该不至于凶你。今天我起晚了,小叔叔最讨厌人迟到,你可是我的大救星。”

    迷谷老六法术不如温婉,被拉着一路飞奔。“什么嘛!君上就是君上,已经超出亲戚的范畴,每次看见他,我是敬仰、畏惧居多,我的小姑奶奶,你还是放我回去吧。”

    话刚说完,早到了毓泽洞后的竹林。小屋前,重华一身紫衣,紫色的缎带束发,负手而立。晨起林间清风荡漾,毓泽洞仙气蕴养,仙雾若隐若现。

    温婉正了身形,敛气屏息,毕恭毕敬唤了声“小叔叔”。

    重华连眼帘都没动,越过温婉,转过身看着迷谷老六,欠身施礼:“六弟安好!”迷谷老六愣了片刻,又看看四周,这才明白重华叫的是自己。立刻摆了张灿烂的笑脸,脸上褶子连着褶子。“君上,您老人家客气了,唤我老六便是。”

    温婉站在一边,心下不耻阿迷的为人。这家伙,自打生下来就长得老成,那时候就是褶子堆褶子的模样。这万把年也没长开,法术没长进连模样也没长进。这都罢了,见到自己的兄弟,至于要谄媚成这个模样吗!心底虽然这么想,嘴巴却不由自主提前行动。

    “小叔叔,您跟阿迷就别客气了。咱们仙乡的人都叫他阿迷,你叫他阿迷便好了。今天我一早就起来,准备来竹林小屋。谁知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特意去看了一下。”

    重华打量了温婉一眼,女子立刻很狗腿的举起手中的桃子,继续往下说道:“桃林小衫家的桃是整个仙乡最好的,落地就碎,今年却有半边始终是硬的,你说奇不奇怪?我就是为了了解这事儿,才没有守时的。不信你问阿迷。”

    一旁的迷谷老六心虚的微闭了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未闻。

    “这桃往年不是结在毓泽洞旁的桃林中吗?仙气浓郁,桃子自然不同。难不成是洞中有了什么变故?”迷谷老六不知何时站到了重华身后。

    “温婉带路,我们几个去看看。”重华说完已经率先转头往洞口走去。“君上,我也要去。”柯罗闻声也想跟去。“你守着曼殊吧,她昨日梦魇得厉害。”

    重华没有告诉他们,曼殊整夜胡言乱语说着关于毓泽洞的点点滴滴。她甚至连仙乡都没来过,却对毓泽洞那么熟悉。毓泽洞究竟有什么秘密,又和曼殊有着怎样的牵连?

    仙乡是母亲的家,这小屋自己那么熟悉。在被带上天庭前,自己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告诉自己曾经的过往?

    今天一早,自己并不是在等温婉,是在等梓潼。梓潼一直以母亲的弟弟自居,他在毓泽洞住了那么多年,却并不愿意自己回仙乡,更不愿意自己去毓泽洞。

    梓潼看着走在前面的重华。不由想起昨晚,自己悄悄溜回毓泽洞,忙碌了半宿,但愿重华对过往什么印象都没有。“姐姐,放心好了,我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了,重华不会记起过去的。殊儿,你那缕残魂虽然不知道游荡在哪个角落,以你们的情分,一定要保佑重华,一切安好!”

    线上前尘旧事,线下今世情缘

    “夫人,将军回来了。”柳氏正待起身迎接,忽然听到一声咒骂声,然后是靴子踢人的声音:“什么晦气将军,下次谁再敢在家中提将军二字,看本老爷不抽死她。”小翠不明所以的如捣蒜般磕着头,直到柳氏赶到门外,做主让她下去,女子这才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慢慢挪了下去。

    柳氏扶着长孙无宪替他顺着气。“今天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惹咱们老爷生气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老爷的身份吗?”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之下,长孙无宪更是怒从中来。“无忧这个死丫头,面子上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大家都别再放在心上。’说得多好听呀!其实呢,若非这兄妹二人公报私仇,皇帝又听信了枕旁风,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得听命于公孙武达那个武夫的调遣。左右监门卫中,老爷我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右监门将军,其他人全都是皇帝的亲信,我这个监门将军,唯一的作用就是查看出宫的空粪车。”

    柳氏看丈夫越说越激动,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位夫君,当年仗着父兄早亡,自己当家的契机,将继室高氏和长孙无忌、长孙无忧这娘儿三个赶出家门。又在高祖年间投在隐太子门下,现在能做个右监门将军,已经是倚仗皇后的脸面,他却从不知收敛。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一场祸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还能怎样?且先劝他消了气再说。想到这儿,柳氏边轻轻替长孙无宪捶背,边义愤填殷的说道:“也难怪老爷生气,那右监门校尉、中郎将各色人等都是摆设吗?居然要劳动右监门将军自己去检查,真正该死。”

    长孙无宪虽然蛮横,却有几分忌惮自己的原配夫人。听妻子这么说,脸上有了几分讪色。“我也就气愤不过,这么一说。想当年,高祖在位的时候,我是何等风光!今天却走到这步田地,怪只怪隐太子不争气,老爷我也算是明珠暗投,生不逢时了。”

    “世上最难做到的,莫过扬眉吐气过后再低头,老爷做到了。老爷文武双全,自然是公孙武达那等武夫无法比拟。老爷,听妾身一句劝,做人虽有清高处,但省时夺势也是必修的历练课。况且皇帝登基以来,大唐境内虽有大小不等的叛乱,也不过强弩之末,京畿重地固若金汤,各道行军大总管齐心协力,往事忘了便是!”

    忽然有跟班的家仆在屋外递话:“老爷,李孝常大人递了名帖,见还是不见?”长孙无宪不耐妻子的说辞,又不愿正面冲突,忽然听说有人来访,也不管这人是那个本来没有太多交集的李孝常,立刻应道:“你先带着李大人去南院小书房,奉上茶,老爷我换身衣服就来。”

    李孝常负手站在小书房的影壁前,看着挂在横梁上的琉璃灯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李孝常口角微翘:“某以为只有我家才有这琉璃灯笼,原来薛国公也有一盏呀!”长孙无宪微微一怔,很快恢复了常态:“天下灯笼千千万,义安王许是看错了吧。”

    李孝常不禁笑出声:“安世贤弟还请屏退左右,故人相逢,老夫早就听说你府上有这样一盏灯笼,今日特为赏灯而来,怎会有误?除非你那族叔长孙顺德所言有误。”

    长孙安世屏退了左右,两人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李孝常起身关了书房门:“贤弟这灯上可是有个‘义’字?”长孙无宪沉默不语,没再否认。李孝常一看似乎有些门道,接口说道:

    “某从利州远来京城,本来就没几个交心的朋友。义宗故去后,往来的朋友更少了。薛国公武德年间何等威武,今日看这门庭,倒和老夫有几分相似了。刚刚我从齐国公门前经过,那车水马龙、意气风发的态势,颇有薛国公当年的影子。”李孝常说完,捧起茶杯,掀了盖子轻轻滋了口茶,抬眼仔细观看长孙无宪的表情。

    看无宪微闭了眼睛依旧不语,李孝常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微微前倾,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我那苦命的义宗孩儿,不过少年心性,做下些鸡鸣狗盗之事,就算拦道抢劫,抢的既非官银也非官资,些许小事,竟断送了性命。”

    李孝常眼中忽然充满冷冽的怨愤。“魏征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子洗马,而今投靠新君得了赏识。前些时候族亲犯事,皇帝一顿训斥了事。说是思过,几天的功夫事情也就过去了。我李孝常好歹也是利州都督,打天下,老子当年可是大功臣。新皇登基,立刻‘屁滚尿流’来到京城,如此示好,下场呢?就是自己被冷落搁置,连义宗的性命都保不住。”

    长孙安世忽然睁开了双眼:“当阳山剪径,可有所获?”李孝常的眼睛忽然晶亮起来:“义宗虽然故去,义立幸不辱命,那批东西早就藏好了,也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长孙安世冷哼了一声:“孝常兄这话好生奇怪,什么叫做‘也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我和此事半点干系都没有!”

    “当年知道当阳山秘密的人,可都是歃血为盟的生死兄弟。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歃血之时安世贤弟没有到场。但贤弟既然愿意承认知道当阳山之事,自然还是感念旧日情谊的。兵部尚书到右监门将军,老哥我都替你不值。太上皇早就不理世事,隐太子党羽,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这一帮人,早就被皇帝赶出长安城的谋略核心。你我不过是那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早晚也会走上杨德祖的老路。”

    长孙安世半垂着眼帘,恍若未闻。但提到杨德祖时微微煽动的眼帘却瞒不过李孝常这只老狐狸。

    “可惜天不遂人愿,隐太子没能笑到最后。众人皆知,你和皇后兄妹,多年前便有龌蹉,又知道你忍辱带着这份龌鹾做了这右监门将军。”李孝常自打知道长孙安世知道当阳山的秘密,说话便少了份顾忌。现在他只想更加放肆的激起眼前这只老狐狸的愤怒,好将他串成自己这根绳子上的一只蚂蚱。“长孙尚书,你可想自由自在拥有更高的权势?”

    长孙安世冷笑了一声:“尚书旧话莫提。就凭你我?能做些什么?当年太子殿下宫中坐拥幽云十八州八百长林军,又掌管禁军,都不能成事,你、我?孝常兄说笑了。”

    “安世贤弟此言差矣!当年之李建成,好比今日之李世民。你我可走去年李世民走过的老路,况且太子殿下党羽众多,那些最最机密的太子党,皇帝并不真正知晓,那才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我前些时候听了句闲话,说给李大人听听。大人家二公子前些时候告诉自己的小友蔡恽,说他自己以前经常跟随齐王游猎,有一次和齐王走散了,遇到一位老妪,眉发皆白。义立向老妪打听齐王的去向,那老妪作答说公子你就是王呀。然后忽然不见了。可有此事?”

    李孝常微微一笑:“贤弟见笑了,恰有其事。那蔡恽可是小儿新结交的大嘴巴游民。可这传话筒也太慢了,今天贤弟才知道此事?”

    长孙安世抬了眼帘,扫了眼李孝常,微蹙了眉头,将食指放在右手边的案几上轻轻敲打。“你果真想好后果了。”李孝常忽然站直了身子,走到长孙安世一步开外的地方,深深一揖。

    “那鄠县县丞李延私下派人四处放话,说是:‘往年在太和谷曾经得到一块通体透亮的石头,状如龟,中间有个天然纹路形成的常字。大唐钱币唤作‘开元通宝’,开元通宝者,乃是太上皇为隐射圆通之子孝常制作的符命。太上皇为人所持,我等为臣子者,当有所为!长孙贤弟,兄已秘密做下这些公案,你说我有没有想好后果?”

    “是了‘天道自常’,也是为兄台量身定做的吧。”

    李孝常忽然倒头便拜:“天下虽不得有二主,我若能成事,贤弟乃是首功。”

    “容我思量数日,此事太过凶险!”长孙安世扶起李孝常,将他送返客座,自己也坐下,喝了口茶,轻轻揉着眉心。

    “此事却等不得。贤弟既知此事,皇帝也会很快知道。我是开弓没有回头路 ,贤弟你可有回头路可走?在你当年赶跑高氏母子三人的时候就已经断了自己的回头路。贤弟还要再考虑什么?况且隐太子当年八百长林军尽在我处。都已经入京,等着听候右监门将军您的调遣。明晚你当值,只需如此这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爷,可是前无古人的荣耀啊!”

    长孙无宪听说八百长林军尽皆落入李孝常之手,暗暗心惊。那八百人,个个都是罗老王爷精挑细选的各路好手,被他得了去,难不成真是天意助他。摄政王爷,这封号倒新鲜,奋力一搏,总好过像自己这般半死不活。

    “好,选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天晚间。我相信到我这儿已经是最后一关了,其他关节你都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明晚等我先带几个人进去绑了公孙武达那个老匹夫,再将余下的人马派出去巡防,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除了我还有哪几位大人适逢其会?”无宪的眼中好像已经看到胜利的光明。

    “常听长孙顺德谈论到你,你家叔叔总说你做事极其机敏、智慧。将军果然聪慧,居然将我们的打算猜了个七不离八,我也就坦诚相见了。还有左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右骑卫大将军长孙顺德、郎将元律、城门郎韦元整全都已经歃血为盟,参与其事。”

    “好,一言为定,明日听我号令。我会点火把为号,左右摇晃三下,你们可往宫墙前进,我开门接应;上下摇晃三下,行动取消。”

    两人商量妥当,李孝常自行离开部署。长孙无宪如往常般,在小书房看了会儿书,吃完晚饭,像往常般考量了几个孩子的功课,按时回了卧房,和柳氏叙了会家常,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观音婢侍奉完皇帝上朝,正想睡个回笼觉,就看见落霞紧锁着眉头走了进来,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什么事情能让我们的落霞狐疑成这般模样?”

    “殿下,柳氏派人递了牌子进来,说是有急事求见。”

    “柳氏?”观音婢转念一想:“可是嫂嫂要见我?”

    “正是,这些年两家也不过点头的交情。当年三爷可是将小姐一家赶得无路可走的罪魁祸首。”落霞冷哼了一声。“这柳氏虽然不像三爷那么讨厌,但提起这一家子我就替小姐憋屈。”

    安抚的拍了拍落霞的手背,观音婢看向窗外。“再不好也是一家人,一笔终究写不出两个长孙,我和哥哥们,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姐姐可曾明白?”

    “小姐最是宽宏大量不过,婢子我这就传她觐见。”转过头专注的看着落霞远去的背影,观音婢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晃了晃脑袋,微闭了眼睛。好歹又能如何?当年的事情早就掀过一页。

    当年受苦的虽是无忧,自己却能够感同身受无忧、无忌还有母亲的那份苦楚,何尝不想替无忧教训这个无情无义的哥哥?却是不能。

    长孙无宪可以不仁,自己却不能不义。天下悠悠众人之口,或许正有人等着自己报复这个有亏德行的哥哥呢!到时候,无宪私德有瑕不过小事一桩,皇后挟私报复兄长却是天下众人耻笑二郎的谈资。

    柳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皇后微仰了面孔,眯缝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毕恭毕敬跪下叩首,三呼“千岁”,这才惊醒了沉思中的观音婢。快走两步上前,扶起嫂嫂。观音婢轻声说道:“三嫂何需多礼,此处并无外人,我还是你们的忧姐儿,哪有什么皇后之说?”

    柳氏看着眼前的女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小姑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高氏离家之前。等忧姐儿进了宫,那时候老爷和太子亲近,见了也不过远远行个礼。同父异母的兄妹,搞得连外人都不如。若非迫不得已、无路可走,自己也不会想到来求见皇后。

    “皇后殿下这话真正贴心,让三嫂听了好生惭愧。当年在家的时候,我一个妇人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远远看着。”柳氏说完紧张兮兮的捧起茶碗,啜了一大口,又放下。

    观音婢只是微笑,亲自起身给嫂子添了茶,心底却在寻思:“何等大事,才会让素无来往的三嫂如此谦卑、低声?三哥虽然糊涂,三嫂却是少有的明白人,她这么紧张,连着我心里也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只盼望三哥别再犯下错事,”

    “嫂嫂今天口渴的厉害吗?前些天岭南刚刚进贡了一些青梅,最是生津解渴,我让落霞给嫂嫂拿些可好?”

    “臣妇谢过殿下。皇后殿下,臣妇还有个不情之请,齐儿在宫门外候着,我恐他哭闹,可否让宋妈妈去看看?”

    观音婢看着嫂子,朝殿里的宫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孤和嫂嫂有事要聊。”

    柳氏看宫人们都退下了,再也顾不得礼节,快步走到皇后面前跪下。“殿下,还请看在故去的公公份上,救救我们阖府老小吧!”

    事情也是巧了,昨日长孙无宪去了小书房,家中最小的孩子闹着要放风筝,柳氏拗不过,带了孩子和几个侍女到后花园放风筝。

    风筝线断了,恰巧落在小书房后墙外。小书房的花窗正对着后花园,关得严严实实。“锦裕,你去捡风筝吧。小心着点,别打搅到老爷和客人。”

    锦裕是柳氏十几年前在关外救下的一个奇女子,身手颇为了得。被救以后一直跟随柳氏,两人情同姐妹。捡了风筝,锦裕在花窗下晃了半天神,这才一脸困惑的走了回来。那花窗下口在一人来高处,本是为了采光设计,不能开合,隔音甚好。旁人听不到什么声音,但锦裕却不同,她本是武林高手,恰恰将无宪和李孝常的后半段谈话听进耳中。

    柳氏小声啜泣着:“罪妇只求皇后殿下两件事情,其一,免去无宪的死罪;其二,切不可让人知道是臣妇揭发此事!”

    观音婢扶起柳氏,不解的问道:“这是何故?”“无宪的心中,这么多年一直有道坎,大哥、二哥故去后,他一直想光耀门庭,只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在这个世间最亲近的只剩下我了。如果我告发、背叛,以他的个性必不能承受。旁人知道了,孩子们也会一生受他人指叱,妻告夫,母告父,孩子们如何做人?不告,事败就在不远处,到时候一家皆沦为阶下囚,孩子们的一生也就毁了,更非我所愿!”

    观音婢看着柳氏。眼前的女子声音和缓,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刚毅。

    “嫂嫂高义妹妹没齿不忘。嫂嫂放心,我自会让落霞送出匿名信揭发此事。兄长性命,我以皇后的名义起誓,必定保存。也会如嫂嫂所愿,哪怕是皇帝,也不会知道嫂嫂和此事有关。”

    观音婢送走了高氏,靠在矮塌上唉声叹气。长孙家的这几位哥哥,没有一个是省油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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