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气
季蓝栀实在是不明白,自己都和施宁晨分手了,为什么他还会和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他当着自己的面说想要挽回一个人的心,他说他不贪心,只想要一个人。
明明之前还说贪心想幸福一辈子呢,现在又说自己不贪心了。
果然这个男人,说的没有一句话真。
秦阮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去哪了,一溜烟没影了。
季蓝栀撇撇嘴看他,眼里像是噙着泪,又好像是醉意已经朦胧。
“明明你还说自己贪心,想幸福一辈子呢,现在又说自己不贪心了。”
施宁晨没想到小姑娘一醉,还把自己和她之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她要是清醒,怎么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呢?
那个时候,哪怕施宁晨失去一切,只要不是失去她他都可以无所谓。
因为他的幸福,只和她过。
施宁晨一条腿踩在高脚凳下面的横栏上,一条腿着地,膝盖还弯着。
他就那么侧着身坐,里侧支着手臂看她。
“那是因为她没给我继续幸福的机会,没给我继续贪心的机会。”
他们都知道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季蓝栀听到还是努力强压着那阵来势汹汹的哽咽。
“没有机会和希望的人,是学不会贪心的,只想努力比现状好一点。”
施宁晨眼神有些飘忽,余光却落在女孩的身上,他曾经有多心痛,现在就有多想她回到自己身边。
他没有怪过季蓝栀,他觉得她一定承受的比自己要多,从年少到现在,苦的都是她。
他无法想象季蓝栀曾走过来的这条路有多难,他真的不敢想象。
如果他知道,一定不会那么早就让她的暗恋那么辛苦。
他又怎么会怪她,怎么会呢?
他只是想要试试,到底施宁晨和季蓝栀还有没有在一起的机会。
季蓝栀依旧将侧脸埋在垂下的头发里,她嘴唇微启,无声说了三个字,这个角度施宁晨看不见。
她说。
对不起。
但是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已经错过太多,回不到以前了。
这个时候双方静默,空气里静得一丝响动发出,都格外明显。
这个时候杭思许和贺郁渊下楼,杭思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施宁晨,又看了眼把自己头埋起来的季蓝栀,知道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别人是没办法插进去的。
“我找人送你和秦阮回去。”杭思许就要拿出手机给在这附近认识的朋友打电话。
季蓝栀看见杭思许回了神,伸手搓搓脸,强撑起一抹笑意。
“不用麻烦了思许姐,我打车回去就好。”
秦阮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也说:“我坐公交就能回去,几站地就到家了。”
杭思许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季蓝栀:“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
季蓝栀点头之后,开始从手机上调出打车的界面。
秦阮提前坐公交回去了,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季蓝栀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这阵安静才被打破。
季蓝栀和杭思许告了别就离开了。
施宁晨望着她出门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去。
巷子僻静,头顶的灯光愈发昏暗。
季蓝栀记得那是一个有些湿气的夜晚,潮气熏人弄得人鼻子发痒,她走在有些湿润的路上,季蓝栀知道或许施宁晨就在她的身后,可是她一直没回头。
出租车停在门口,季蓝栀自动坐在后排,车子启动,她看见后视镜那个身影越来越远。
就像当时他抱了自己一下,就说,走吧。
他永远让她先走,自己留在原地。
季蓝栀轻轻闭上眼,醉意已经消减得差不多了。
施宁晨,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
……
施宁晨站在原地,看向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车的车牌。
仔细看,赫然是季蓝栀刚刚乘坐的那辆。
他也只能用这种不伤害她的方式,隔着一段距离无声地保护着她。
湿气氤氲,施宁晨给外公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医院值班,今晚不回去了。
于是僻静的巷子又少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黑夜朦胧,黑衣也不着色。
……
宛樟市第一人民医院。
施宁晨刚到医院换上白大褂,水还没喝一口,救护车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红蓝闪烁的灯光,仿若一道隐形的利刃,划破夜的沉寂。
急诊果然是最忙的,这样半夜送过来的病人从不在少数,可是施宁晨早已习惯。
他连袖口都没整理好就火速往外跑,急救人员迎面送进来了一位病人,那人正痛苦地蜷缩在担架床上,双手捂着的地方倒像是医学上所说的麦克伯尼点。
施宁晨凝神,手压上那个点,床上的人顿时疼得连冷汗都出来了。
他一瞬间知道了,连忙通知旁边送诊的人。
“有压痛和反跳痛,判断是急性阑尾炎。”
“准备5号手术室。”施宁晨和旁边的小护士说。
“好的,施医生。”
人影穿梭间,令人焦急的情绪散布在灯光通明的急诊部里,有一道身影沉稳冷静,那一抹快速闪过的白色身影,成为了令大家都安心的存在。
-
次日季蓝栀带着有些宿醉感起来之后,嗓子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
她套了几件衣服去客厅,重新把水壶里的水烧开,然后兑进原本保温水杯里已经凉下来的水。
热水壶插上电打开开关就可以用,咕嘟咕嘟的声音弥散在小小的屋子里,季蓝栀不自觉吸了一口气,不经意间扯到了嗓子。
还挺疼。
水开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季蓝栀喝上热水的时候,刚好手机也发来消息。
是潘任粤的。
“看见你桌子上几天前去医院输液的单子了,最近好好休息,就不用来上班了。”
他是老板他大方。
季蓝栀打了四个字发过去,指尖一下一下摁着屏幕。
“谢谢老板。”
季蓝栀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了,走到柜子下面看还有没有治疗咳嗽的药。结果发现柜子下面空空如也,只有犄角旮旯还有几板健胃消食片,治疗感冒咳嗽的药少得可怜。
抿着唇,季蓝栀想起这些年因为有时候劳累,加上自己不注意的原因,遇上病总是没去医院看,一次两次靠自己身体免疫力还能撑过去,可是时间长起来她发现不吃药还是不行。
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身体提前垮掉,于是拿起手机在第一医院的网上挂了耳鼻喉科的号。
抬眸望向窗外,季蓝栀去卧室拉开窗帘,外面仍旧是一片灰蒙蒙,雾气浓重得远方的建筑物都已经逐渐模糊看不清。
这天气不适合出门,倒是适合呆在家里睡觉。
季蓝栀叹了一口气,开始找厚一些的衣服。
因为她发现窗户的一角已经开始有哈气了。
……
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季蓝栀用衣领将脖子挡住,直到透不进去冷气才肯罢休。
外面的空气很潮,湿湿粘粘地就往脸上贴,风里似乎都被添加了些粘合剂,这样的天气让人走在路上,最盼望的就是早点达到目的地。
这天就诊的人还挺多,季蓝栀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
冬天这个时候流感频发,耳鼻喉科的号每天都要排很久,大家戴着口罩坐在椅子上,有的干脆直接站在一边,时不时探头看看自己的号排到哪了。
电子音一位一位播报下个就诊的人和对应的诊室名称。
季蓝栀正巧遇到一位要进去看诊的老人,空下来一个座位老人让季蓝栀坐下了。
她道谢,目光跟随着那道年迈的背影,怔了一下从包里取出带出来的电脑。
季蓝栀偏了一下头,回头想想自己也不能消极怠工,于是还有几张照片没有修完她就借着等待的功夫完成。
周遭人总是吵吵嚷嚷的,还夹杂着她听不懂的地方话,季蓝栀干脆直接戴上耳机,手上动作很快的敲着键盘。
时间就这样过去。
……
难得上午没安排手术,成渝开心得不行,去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回来就看见刚查完房回来的施宁晨。
他勾着唇凑上去:“哟,又通宵了?”
施宁晨淡淡看了他一眼,一手插着兜走过来,完全看不出来半点疲惫的样子。
“没,中间休息了两个小时。”
成渝不禁佩服施宁晨这体力,跟着他前后脚进了办公室。
他四处打量着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办公室,最后在施宁晨办公桌一边的椅子坐下了。
他啧啧道:“除了你,应该没有人能把加班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了吧。”
施宁晨坐在椅子上,伸手捏了捏鼻骨。
“有事没。”他语气冷淡,成渝听着不乐意了。
“嘿,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施宁晨打开电脑,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睨了成渝一眼,不发一言。
成渝见施宁晨不搭理自己,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地耸耸肩,撇撇嘴看向他桌子上养的一盆花。
叶子被施宁晨浇灌得油绿油绿的,最顶端的小花还没有绽放,只是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花骨朵。
成渝看着新鲜,没想到施宁晨这么追求生活极简的人某一天还会养花。他从座位上起身,身子往前探,当自己的指尖正要触碰到那白色的花骨朵时,花盆立刻被人拿走换了位置,这无疑是施宁晨挪的。
成渝因为重心前倾加上施宁晨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身体失衡直接摔在桌子上,后者一脸淡定地将花盆重新放到了一处他够不到的位置。
“你差点要我命,施宁晨。”
成渝现在还心有余悸,要是直接脸贴桌子,还不得让他那俊美的五官压得变形了?
“不就是盆花,我又没掐下那花骨朵。”
成渝嘟囔半天,施宁晨全当听不见。
因为身体前倾的缘故,他看见了施宁晨的电脑壁纸,上面是一个女孩的笑脸。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施宁晨注意到了成渝的眼神,这才发现季蓝栀的照片被他看见了,刚要打开文件挡住结果成渝已经掏出了手机。
他只当这人突然不正常起来,跟着他进办公室还要碰他的花,这还没盛开的花骨朵就连他自己都没碰过呢。
成渝正翻着手机,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张照片之后将屏幕调亮举到施宁晨面前。
“是不是她?”
什么是不是她?
施宁晨抬眼看过去,目光在那张诊室门口的照片上定格。
很快锁定了坐在椅子上微垂着头的身影。
他眼神一下子变了,因为他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季蓝栀。
熟悉得能让他辨认那么快。
“你从哪里看到的?”
施宁晨的语气有些着急,一时间连手机正在忙的事都忘记了,只顾着焦急地询问成渝照片的出处。
成渝没想到就这么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能让施宁晨自己露出“把柄”,啧啧笑着刚想收回手机用这个“威胁”施宁晨一番,结果对方已经拿下了他的手机。
看到成渝给发这条朋友圈的人备注,施宁晨看见上面写着“耳鼻喉小张”。
成渝来的时候就是吊儿郎当的,在学校成绩出类拔萃,性格张扬风流能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吸引了一大批小护士,他忙着一个个加微信自然认识的人不少。
耳鼻喉小张的那条朋友圈赫然写了:今天真忙,看这等待的队伍。
发的时间是四十分钟以前。
施宁晨知道季蓝栀在哪里之后就把手机给了成渝,临离开办公室前和他说了一句。
“周末喝酒烧烤,我请你。”
成渝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就这样?就一张照片就让施宁晨请客了?
他疑惑地看着屏幕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恬淡安静,坐在那忽略掉周遭的一切简直就是传说中岁月静好的样子。
不一般呐不一般,万年铁树总算开了花。
成渝在原地感慨。
-
穿梭走在楼道里的施宁晨都听不到别人和他打招呼的声音,但他遇见同事纵使再忙也会先点头打招呼。
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的大厅里人影绰绰,施宁晨与很多人擦肩而过,陌生的面庞转瞬即逝消失在视线里,可他却只记得一个人的脸。
上一次见到她来医院也没过多久,怎么这次又来了?
当时是发烧急需输液,大半夜跑急诊室来了,明明都入冬了身上的衣服还穿那么少。
前台还衣服的时候还装作不认识他。
施宁晨眸中的情绪有点冷,身上的气场也不似之前那般柔和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手里还拿着电脑,生病了还要继续工作吗?
她就不知道生病就不要工作这个道理呢,一定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吗?
明明还没看到她,施宁晨就感觉自己胸腔里憋着一口气。
他气她不心疼自己。
就像当年她两个素菜配盒饭吃了很久,整个热门瘦得单薄,经不起一阵风吹就倒下。
耳鼻喉科在旁边的总楼,施宁晨从外面穿过去又上了二楼,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他疾走的领子都有凌乱,在看到她坐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的人时脚步乍停。
那么多张陌生的面孔,施宁晨双腿像是被卸了力气。
昨晚只休息了两个小时的他,疲惫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到来。
他正站在原地思忖,结果下一秒那个早已让他在脑海里记了很久的身影从旁边的2诊室出来,手里拿着病历本和缴费条。
季蓝栀要去采指血化验,正收拾着手里的单子纸条往外走,结果一片阴影就落下来,照在自己眼前。
她疑惑地抬眸,下一秒就被一双仿若燃烧着烈焰的眸子攫住。
那人好像真的生气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咬着牙说的。
“季蓝栀,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兴许是气急了,之前都喊她的小名,这次是一字一句喊的她大名。
她先是惊讶施宁晨怎么会知道自己来这,自己又没挂急诊部的号,想不通的她不想继续,后知后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似乎生了很大气的男人。
语气淡淡,和他生气的语调截然相反。
“我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不会来这里了。”
话音还没落,季蓝栀就感觉手腕缠上很重的力道,似乎是被她的冷漠伤到,施宁晨把她拉出门口,寻了一个僻静的楼梯间把她拽进去。
拽的力道不重,施宁晨知道季蓝栀还病着,但被她那满不在乎和冷漠的语调实在是气得自己头疼。
太阳穴直跳,施宁晨偏了头。
“你干什么,施宁晨。”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不那么淡定。
施宁晨松开她的手背过身,狠狠吸了几口气平复胸腔的起伏再回头,眼神里藏了划破静谧的暗芒,整个人像蓄势待发狩猎的豹子,危险得让人害怕。
他语气带着心疼而生的狠。
“你最好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再因为工作生病来医院里。”
“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施宁晨顿了顿。
这个时候他还是舍不得朝她放狠话。
他怕自己不经意愤怒而说的一句话伤到她,所以他只能努力克制内心的怒火,让它不再继续燃烧下去。
“短短,别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