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侧身
钟冉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眸底的光有些复杂，刚想转身结果被看过来的贺郁渊瞥见，他喊了一声。
“钟小澄！”
她见此也没法当作没看见的样子随即转身，李周然感觉手腕上狠辣的力道卸去，揉揉手腕立刻从地面上站起，也知道有人正好看见了他如此丢人的一幕，脸色不是很好。
施宁晨低垂着眉眼，仿佛刚才钳制的人不是他一样，松手以后看向钟冉澄，知道刚才是她送季蓝栀去包扎。
钟冉澄想起刚才凌语的话，往前走了几步：“可能天文社要招新了。”
贺郁渊凑上去，狐疑摸着她的头嘀咕：“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
“滚。”钟冉澄躲过贺郁渊要往她脑门摸的手，一脸嫌弃。
施宁晨微怔，只是瞬间又恢复过来：“谁？”
“刚才那个和短短一起摔倒的女生。”
李周然就站在一旁，本来感觉身侧站着的某个人就在向他释放冷空气，在钟冉澄提到“摔倒”的时候，他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压迫感更加浓郁了。
施宁晨刚要往里进，忽然想起还差个道歉的人，往后瞄了一眼李周然。
贺郁渊率先明白他意思，转头和李周然说：“进去吧，记得道歉。”
于是正在被处理伤口的季蓝栀就看见钟冉澄一脸别扭的表情，紧接着就看到进来的两个人，下意识不自然的浑身僵硬。
在后面跟着进来的李周然似乎也觉得有些丢人，仓促地扔下一句道歉就跑出去了。
季蓝栀和凌语一脸懵：“他是？”
季蓝栀看向一起从外面进来的钟冉澄，后者解释了一句：“是撞你们的那个人。”
凌语嘴巴已经变成了一个“o”形，看向这位社长的时候眼神里多少藏了点小迷妹的星星火花。
施宁晨看到季蓝栀膝盖上的伤口，蹙了蹙眉。
“请问你是天文社的社长吗？”凌语托着胳膊上的伤口，看似试探性地问这句，实则基本已经确定。
果然不能相信传闻里的人。
“你要加入吗？”施宁晨目光转向她，没有接她刚才的问题。
“要！”这姑娘是大神经，完全忽视了施宁晨没有正面回答她问题的回话，还坚定地眨眼，“申请需要什么条件吗？”
施宁晨眼神微顿，走之前最后和她说了一句话：
“你不后悔就行。”
……
回学校的时候，钟冉澄和季蓝栀讲了自己在帐篷外看到的一幕。
印象深刻到她现在还在深刻感慨，心有余悸道：“我见过的施宁晨头一次那样，虽然背着身，但是死死压住那个男生丝毫都不能称之为费力，那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边说还边给季蓝栀展示刚刚自己看到的动作，结果不小心在抬手的时候一下子打在前面座位后方的板子上。
“啪”一声，钟冉澄庆幸自己前面没坐着同学。
季蓝栀也是一阵恍惚，膝盖上的伤口此刻被上药之后辣辣的疼有所减轻，是因为脑还有一大部分思绪分给了施宁晨。
刚才他进来没和他说话，那个道歉的男生还以为是自己知道撞到人不好意思才来道歉，现在看来。
是施宁晨让他来的，还用了一些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的非常手段。
指尖抵在手心，一片滚烫。
她往后靠，上半身靠在车的椅背上，薄薄的蓝色窗帘不挡光，季蓝栀掀起一个角望向窗外看风景。
市中心体育场到三中距离不算短，体测完的同学难得起了困意，大部分靠在车上睡觉，季蓝栀也浅浅眯了一会，这样的时刻就连说话交谈也被人放轻了声音。
也不知道窗外的哪一块阴影照在她的脸上，泛起暖融融的温度，她能感受到光落在眼皮上的热度，想日晕闲暇时落在她薄衫上的光。
空气里的细小尘埃幻化成跃动的因子，跳脱在被光洒满的世界里。
朦朦胧胧间，她轻易醒来，眼神愣是望着那晃动的窗帘愣神片刻。
原因是前面低声的交谈，声音很熟悉。
季蓝栀偏头看，钟冉澄还在座位上晃悠脑袋，她倾身向前面的作为附去，此时车一个转弯，她失声去握住前面座位后方的把手，彼时，她听见了前面的声音。
“你听什么呢？”
季蓝栀听出来了，是贺郁渊的声音，应该是坐在钟冉澄前面的位置。
可刚刚，她们前面是没有人的。
想到这她控制不住心头一跳。
那贺郁渊是在和谁说话？
不出意外的迎合她心里那个最盼望的答案。
“听歌。”
是施宁晨的声音，紧接着贺郁渊拿过他一根耳机线，听了两句就还给他。
“大白天的你听这么悲伤的歌？”贺郁渊满脸黑线。
施宁晨不以为意，唇角始终噙着笑：“也不知道是谁一去ktv就唱苦情歌，和那位比我还是差一点。”
“切。”贺郁渊傲娇一转头。
他在听歌。
季蓝栀微微扯开自己前面的蓝色窗帘，玻璃会反光，也正因为如此，她看见了坐在她前面的他。
玻璃自带了一层朦胧感，外面挂着绿树与车辆飞驰而过的画面，她在如此缤纷的色彩里去拼凑一个少年的侧影。
她看着施宁晨耳朵上挂着白色有线耳机，白色一条延伸到他手上的手机。
外面景色不断变化，变成一色又幻化成光怪陆离的倒影。
季蓝栀眼睛发酸，一边避免被他发现自己的偷看一边小心翼翼注视那块可以反射他侧脸的玻璃。
如此纯净，是他。
季蓝栀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想知道她听的是什么歌。
或许老天爷此刻听到了她的一小小点要求，匿藏的少女心事隐藏一角，是她努力喜欢着的证据。
贺郁渊闭了会眼没睡着，嘴里哼哼着问施宁晨：“刚才那歌好熟悉，叫什么来着？”
施宁晨瞥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一点点。”
“你想喝奶茶？”贺郁渊一下子睁眼，没反应过来施宁晨说的这三个字是歌曲名字。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听歌的某人早已施施然重新挂上了耳机。
施宁晨听歌也会有自己的歌单，但他习惯在某一段时间循环一首歌，这似乎是他无需隐藏就可以表现出来的习惯。
季蓝栀同步连上了耳机线，她是个重度听歌患者，随时随地都想带着耳机，耳机里她喜欢的音乐对于自己而言又可以是一个世界。
她在搜索框里打出“一点点”三个字，第一个歌应该就是施宁晨听的那个。
季蓝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点进去，一阵完全不陌生的旋律。
她往后仰的时候发现还可以看见施宁晨的倒影。
她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在注视他，已经许久。
她跑在他身后，也很久，久到暗恋这个循环的包围圈已经把她牢牢锁住。
此刻，他在循环，他在循环，她在看他，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她，两个完全一样读音的字，却是两种不同的人，两个不同的人生。
如果有一方想要闯入他的生命里而不被当成过客，该需要这样努力呢？
要把自己的灵魂燃烧成什么样子，才能让悬挂在她身上的寂寥不再成为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呢？
想着想着，她的情绪又忍不住往上涌。
歌曲里唱着的一句一句，不是她的经历，却有了类似的共鸣。
几次争辩，几次的失眠。
而我却视而不见，从不先说抱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这个手腕上挂着红线的男孩格外留意，奇怪的是，她一直不是一个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人。
那亏欠一直放在心里面，还没能说出口。
你已走远。
她记得自己一大早往旧椿巷跑，撞见木椅上的少年逗猫，一抬眼问她你怕我。
施宁晨，我其实不怕你，我只是喜欢你，喜欢的时候会紧张而已。
抱紧你却抓不住，你的爱剩一点点。
那一天你几乎带走我所有的从前。
她记得开学的时候被钟冉澄拉进天文社，碰巧社长就是施宁晨。
当时自己感慨怎么会这么凑巧，甚至现在依旧能记得那股兴奋的味道。
你说我根本没有因为爱你而改变。
我始终听不进你的劝。
第一次近天文社她蹲在地上，他从门外进来的那个对视，可以足够深刻到她一直忘不了。
忘不了那样的心跳，忘不了那样的心动。
那个对视，她想如果是当时的自己，或许千金也不换。
她开始回想起自己喜欢他的每一点一滴，眼神恍若倒映光景的琉璃，细细碎碎拼着一个人的侧影。
原来喜欢可以这么深刻，深刻到真的忘不了。
也许这世界上正在有另一个热烈的她，触摸着她从不敢去触碰的玻璃，有她可以主动伸手去抓住那个人的勇气。
如果可以，她需要借助这份勇气。
终于快到学校了，领队老师站起来叫醒还在熟睡的同学，一个上午的课程，几乎都被体育测试完全占了。
又发现的同学兴奋地在车里叫唤，还问其他班同学你们下午什么课。
青春的快乐可以很简单，简单到少上一节课都让人开心。
这种气氛烧得车里都暖乎乎的，贺郁渊也凑近去聊天。
因为他们直接在校门口集合，手机还没有来得及上交，施宁晨下车的时候也没摘，耳机里还放着不知道哪首音乐。
季蓝栀跟在后面，因为腿受伤的原因，钟冉澄搀扶着她没走太快。
耳机里的歌声夹杂着风吹过气流的声音，此刻他们迎着光走，睁眼的时候有些晃眼，可她还是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手腕上绑着红绳的少年。
“入校的同学把耳机摘下来。”教导主任挺着肚子站在校门口，网上推了推镜片一脸严肃。
施宁晨走在前面，很醒目的样子让教导主任一下子看到他，这句话就是看着他说的。
其他人也有带耳机的，听见教导主任不怒自威的声音也把耳机拿下来。
施宁晨拿下耳机以后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揣进兜里，径直走了进去。
走在后面的后面的季蓝栀也急急忙忙地摘下耳机，别让自己被教导主任看到了。
一直盯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季蓝栀失去了注视的目标，手一抖，耳机线缭绕指尖。
她听到耳机里最后一句歌词，连起来是一句多么苦涩的话——
“面对面泪滑落在彼此的脸，那瞬间不再让你离开我身边。”
天高云淡，我想蓦然间追寻一个人的身影。
-
季蓝栀放学的时候看到了凌语发来的好友信息，仔细回想是那个想加入天文社的女孩子。
唇角勾起笑容，这不是招到新生了吗？
当时钟冉澄没在的时候，她没忍住问凌语：“你为什么会想来天文社呢？”
毕竟这个社团没有学分知名度还低。
那姑娘倒是认真地想了想，随即一双澄澈的双眼看向她：“那学姐，你为什么参加呢？”
没想到她会反问，季蓝栀倒是真的怔了一瞬。
除了第一眼的惊艳之外，更深刻的是那个人和那个团结的团队，让她在一个陌生城市乍明乍灭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丝归属感。
以前她从没把自己归在哪一类里，但是此刻，她倒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一个港湾可以依靠。
原来有支撑也是一件美事。
凌语俏皮地眨眼：“是因为美好吧，一时找出具体的形容词又很难。”
季蓝栀垂眸笑笑：“是啊，美好。”
凌语脸上突然露出一抹难言的怅惘：“学姐，我也是。”
她脸上的神情格外认真和笃定：“之前也有人和我说不要来天文社，我保持着远观的心态好几次在二楼那个小房间打转。”
“我向往和天空有关的一切，我认为那份浩渺和广远可以让我真正了解到自己的力量也可以举足轻重，在这浩瀚宇宙里一点，我也足够知足。”
“所以，我想进。”
季蓝栀偏头看着她，唇角难得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如果施宁晨知道她这样的想法估计也会感觉诧异。
“那我们欢迎你。”
凌语听到学姐的回复，激动地放下了正在拖着的手肘，直到擦伤的位置被刮到她才反应过来。
季蓝栀看着她激动又因为疼耷拉下去的唇角忍俊不禁。
现在她看着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点了同意以后把目光移向自己回家的这条路上。
从墙边落下的爬山虎叶子已经泛黄，上面开出了一个又一个少女心事，季蓝栀再次听起了那首歌。
她把这首歌分享到朋友圈里，从里面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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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会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