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水之下
新天历六月十四。
宜：订婚、安葬、搬家。
忌：祈福、祭祀。
付守政昏迷了快三天，在阳光的折射下，这才缓缓睁眼。
周围的环境极为幽闭，唯有往上看，才能看到一片蔚蓝色的天空，以及那个烙饼一样的太阳。
而他此刻正躺在水草编织成的吊床上，旁边儿还站着一个水草蔽身的女人。
那清雅中略带一丝妩媚的容貌，付守政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身份。
正是自己曾见过的村民，沈韫书。
“你醒了？都昏迷三天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沈韫书娇笑一声，开口道。
付守政这才坐起身来，他揉着自己发胀的脑袋，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四周水波荡漾，随便一抬手，就能感受到水面的那种张力，而他和沈韫书所处的位置，却像是有结界隔开一般，没有半滴水能流进来。
虽然目前看来，这里还算安全，但付守政心中的戒备仍未消散。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被那些水草拖进了水里，按理说应该是被水王爷给带走了才对。
于是乎，他对着沈韫书问道：
“这是长短河里？水王爷呢？”
“等等！水王爷不会就是你吧？！”
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付守政双眼瞪得滚圆，直视着沈韫书的脸庞。
她掩面一笑，轻声道：
“我可不是，王爷就在你下边儿呢，再看看？”
顺着她的意思，付守政诧异地往下看去。
只见下方是无数纵横交错编织成网的水草，在草与草的缝隙之间，所见的也不过是神秘的黑暗。
下一刻，付守政身下的水草突然断裂，他猛地从空中掉了下去。
水草纷纷散开，让付守政完全体会到了从万米高空跌落的那种失重感。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脑袋开始充血，整个人都因为害怕而缩成一团。
所幸，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片刻，他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片柔软的东西包围。
待他睁眼一看，自己已经浸泡在一团黝黑的液体之中，但他的视线与呼吸却丝毫不受影响。
在他的正前方，有着一团无边无际的水草，这些水草密密麻麻的交汇在一起，在水中随波舞动。
而水草中心处有着一群黑鱼，跟之前咬伤宋大夫的黑鱼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些黑鱼聚在一团，鱼尾不停地摆动着，明显是在进食。
他心底一紧。
难道这就是水王爷？
这株堪比通天树的水草？还是这群黑鱼？
“唷～”
一道诡异的叫声从黑鱼群中传出，付守政的心中开始莫名感到恐慌。
黑暗、深水、巨物、水草藤蔓、未知的叫声……
一切让人恐惧的东西出现在一起，付守政只感觉腿都麻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
“你还是下来了……”
一道男人的声音从鱼群中传出，以周围的液体为介质，直接灌进了付守政的耳朵里。
付守政不敢说话，心里却在想着，从自己获悉的楚端阳记忆来看，水王爷应该是“头长三尺三，身环一丈九，六足五条瘸，七眼四只瞎”才对。
为何眼下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呢？
“其实我时常在想，命运是不是早就注定？无论我们做些什么，无论怎样挣扎，命运都早已写好了结局？”
“甚至，连我们挣扎与否，都是命运注定的一部分呢？”
那道男人的声音继续说道。
付守政很是好奇，水王爷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无论是自己本身的记忆，亦或者楚清明、楚端阳的记忆，都跟水王爷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更别提相识了。
可他现在说的这些，真像是跟陌生人会说的话吗？
“哈哈，你心里有些想法吧？或许在猜我是谁？甚至已经猜到了也说不定？”
“水王爷”的声音不断在水中回荡，一点一点穿透付守政的耳膜，并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付守政只觉得一阵头疼，很想骂脏话，却又不敢在这样未知的环境下乱说什么。
他根本就没去猜这“水王爷”是谁，因为他从楚家兄弟二人的记忆中已经知道一些水王爷的事情，所以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水王爷就是一种诡异邪祟。
可现在听水王爷的意思，祂似乎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付守政微微皱眉。
水王爷不仅有另外一层身份，而且肯定还是自己认识的，甚至是很容易猜到的那种！
不，算不上自己认识，而是楚清明或者楚端阳认识的人。
他迅速在脑海中逐个排查。
宋大夫和王瘸子肯定不可能，否则他们之前还强行给自己喂那玩意儿血蓬草干嘛？
那么村民中根本没几个他还熟悉的人。
突然，一股寒意从付守政的脚底直冲脑门。
他想到了一种极其恐怖的可能。
付守政浑身一阵哆嗦，浸泡在黑水之中，让他的四肢都变成了冰凉的触感。
“你怎么不说话？是被我现在的模样吓到了？还是在想我为什么没死？又或者，是在担心我报复你？”水王爷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玩味，像是猫抓住了老鼠，吃掉之前也要好好戏谑一番。
付守政摇了摇头，尝试着张了张嘴，周围的黑水并未因此灌入他的口中，他这才放心的开口说道：
“其实我经常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以及你根本不需要打开门栓就能出门，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直到猩红夜那天晚上，我才察觉到你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看来，一扇普通的门而已，当然不可能阻拦你。”
付守政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黑鱼群，大部分的黑鱼已经开始转头，它们的嘴里要么含着猩红的肉块，要么吞吐着浓稠的鲜血。
血肉染红了河水，付守政的视线被极大程度的压缩。
而他的耳中已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怪笑。
“哈哈哈哈！你知道我这些年背负着多大的痛苦吗？你知道这本该是属于你的命运吗？是你！是你让我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你呢？”
“我的，好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