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着天衣堕凡间
红月悬天,诡邪遍野。
王义川脚踏覆蛰而行,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伏野山。
从这个位置看来,天空中已然挂着两轮圆月,其一远而微小,光芒淡薄,另一轮血月在对比下显得更为硕大,像是要吞噬掉真正的月亮一般。
王义川心里清楚,这猩红夜就快结束了,宋大夫需要的血蓬草只有猩红夜才会生长,自己必须尽快采集到,否则晚了就不会再有了。
经过这次换腿,王义川对宋大夫更加的信任,完全是说一不二的那种。
现在宋大夫还要把脑袋换给楚清明,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承下去,这么好的人哪里去找?
“嗷!”
一阵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声响彻伏野山,王义川也是收起放松的心态,谨慎的继续前行着。
上一次来伏野山,还是他年幼到勉强记事的时候。
也是那一次,自己的爹娘全部命丧于此,全靠宋大夫搭救,自己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当现在再次来到这座熟悉的伏野山,王义川心底的滋味有些复杂。
那条吃掉自己爹娘的大虫,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如果可以,自己说不定还能为爹娘报仇雪恨。
可惜,王义川并未遭遇大虫,而是很快就找到了血蓬草,在一处山腰溪流的洞穴边,一簇猩红的血蓬草极为醒目。
草尖顶还凝聚着滴滴暗红色的露珠,其上倒映着周围的环境,像是一方微观下的小世界。
王义川没有犹豫,直接折断了最高的那一根血蓬草。
出乎意料的容易。
他带上东西,立刻往回赶去。
……
碑垣镇。
镇司所。
一位守夜的衙役正坐在门口打鼾,他头靠水火棍,整个人时不时地左摇右晃,却一直没有倒下去。
突然,门从里面被推开,另一位衙役从里边儿冲了出来。
“王白水!你他妈的又在睡觉!看看外边儿都变成啥样了!”冲出来的衙役一巴掌打醒了王白水。
“啊……睡什么觉?再来一炮……”
王白水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有些模糊。
另一名衙役更是怒意冲天,夺过王白水手中的水火棍,一棍敲在了这家伙的肩膀上。
“啊!”
王白水尖叫一声,整个人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这才清醒,刚睁眼就看见天上挂着两轮圆月,其中一个更是又大又红。
“这这这……猩……猩红夜?”王白水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你他妈的,守夜就是这么守的?待会儿诡异把你一口吞了你都还不知道吧!”李什长怒道。
王白水自知理亏,被骂了也是一句不敢反驳,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赶紧去找田镇司,禀报他四渡口诞生了一位‘爷’,猩红夜已经来临,哦对,顺便说一下,前两年去四渡口任职的那个冯元章已经死了,他的符印彻底碎了,不知道死因是什么。”李什长又是一巴掌拍在王白水脑袋上,发泄着他心中的怒气。
四渡口死两百多人事小,但他们今晚守夜的没有发现情况,这事儿可就大了,说不定镇司可是要革他什长的职啊!这能不生气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王白水连声应是,心底也是有些发怵。
这么好的差事,可别因为今晚这事儿,把饭碗给搞丢了呀!
于是乎,王白水迅速跑开,朝着田镇司家中赶去。
……
四渡口。
长短河底。
这里的水深到发黑,平日里一丝光亮都看不到,幽邃而沉寂。
但此刻,只要在水底抬头往上看,依旧能看到一抹暗红的光影。
沈韫书双脚踩在河床之上,她周身一米的距离内却没有一滴液体,如同一方凝固的空间。
在这里,她的行动不受任何限制。
而她身上未着片缕,仅有几根水草遮掩住一些关键的部位。
至于大体的轮廓,则是一览无余,真可谓是:
雪落玉丘覆满山,水辟平野决堤岸。凌霄玄女应如是,不着天衣堕凡间。
可惜的是,此间绝景,无一人可饱此眼福。
“王爷,需要奴家去把人带回来吗?”
沈韫书红唇微启,声音在水中荡漾,传进了水王爷的耳中。
就在沈韫书身前,无数的水草如触手一般纠缠在一起,有的水草上长满了触须,也有的遍布锯齿,各不相同。
在这寂寥幽闭的水底,无穷的水草有着滔天之势。
而水草所交汇的中心位置处,却有一道完全看不透的身影,上边儿被黑色鱼群所包裹,一丝缝隙都没有露出。
那些黑色的小鱼全部头朝内尾朝外,还不停的抖动着,像是在嗜咬着什么东西。
“暂时不要,我已经有些损耗,短时间内恐怕斗不过他。”
一道诡异的声音从鱼群中传出,低沉而又给人一种冰凉到极致的感觉。
沈韫书总感觉这声音很奇怪,就像是死者在说话,没有一丁点儿活人的情感。
可死者又如何能开口?
“猩红夜啊……又一位‘爷’的诞生……人族真的还有活路可走吗?”水王爷接着低吟道。
眼看这位水王爷又开始感叹了起来,沈韫书也是不再接话,作为被选中的断水流女,她已经见过许多次水王爷了。
所以,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是不能说话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护了十多年的四渡口,应该被屠了个一干二净?不知道还能剩下来几个人。”
“你倒是算一个,说起来,要不是你爹求我,你现在应该也是外边儿的一具尸体。”
或许是独自在水底生存,水王爷精神上产生了某种畸变,才导致现在话有些多。
但沈韫书并不敢吐槽,而是笑着回道:
“王爷慈悲,愿搭救奴家,与我那古板刻薄的爹,倒是没半毛钱关系。”
“慈悲?哈哈,四渡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我的血仇!可我一个不能杀!还得护他们周全!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尖锐的咆哮声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耳膜里,刺得沈韫书钻心的痛。
她不再言语,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