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渤海之底
听了怪老头的答复，高洋心中便是一惊。
若是眼前这只通人性的红毛猴子都算是蠢货的话？那当年怪老头儿在山中遇到的那些东西，又该是个什么样子？那不就几近似人了？这……简直是不敢想象。
见高洋呆呆望着自己出神，怪老头儿眼中浮现一抹了然。
“他日若有机缘，你亦可自去亲自见见它们！”
“啊？！”
回过神来的高洋，吓得赶紧摇头连声道：“不不不，我可不去！去了，岂不是见鬼？”
“哦？哈哈哈哈——”
听明白高洋意思的怪老头儿，放声大笑了起来，点指着高洋道：“你该去！生而为人，不看一眼这天下山川、奇风异物，岂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高洋闻言一滞，他倒是幻想过成年以后的生活，却从未思考过究竟该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
此时听得怪老头儿这番言论，不禁怦然心动。
他本就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此时看着这怪老头儿，越想越觉得他这番话里饱含深意，且越看此人越不简单。
而怪老头儿此时却已开始接着刚才的话题，讲起了他在南越十万大山中的遭遇。
“老夫将那几只山鬼打跑后，便一路远远尾随。数日之后，便找到了它们的聚居之地。
那是一个隐藏于丛林深处的山谷，山谷正中有一道宽约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的深渊。深渊两侧的岩壁上，爬满了人腿粗细、纵横交错的藤蔓。这些山鬼便生活在这道深渊旁边的密林之内，数量竟有数百之多。
为了弄清楚这些山鬼的来历，老夫便在深渊远处的崖壁上寻了一株茂密的巨树，一连数日隐身于其上，远远的对它们进行观察。不久，老夫便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怪老头儿说到此处，却又不是不言语了。
“什么发现？”高洋追问。
“老夫发现，这些山鬼竟然和人一样，划地而居，有着各自的族群。其中，深夜袭击老夫的那一族山鬼，数量最多，约有百十来只；而数量最少的，也有二十余只左右。像这样的族群，大大小小的约有二三十个之多。它们的地盘，或远或近的，都围绕在那座谷底深渊附近。不过老夫却发现，这些山鬼似乎与传说中有些不同，它们好像并不是来自于那处深渊之内，反而显得十分惧怕那里，一连数日，几乎没有一只山鬼靠近过那深渊，看它们那样子，倒像是在守护着深渊里的什么东西似的。”
“那深渊里有什么？您没去看看？”高洋好奇的问。
“嗯——没有”，怪老头儿叹了口气，摇摇头才道：“因为等到第八天头上，这些山鬼中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老头儿说到这里，扭头淡淡看了那红毛猴子一眼，才一脸神秘的看着高洋道：“那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老夫正在树上打盹儿，却突然听到深渊方向传来无数的震天嘶吼和惨叫之声。
起来摸过去细看，方才发现，竟是这些山鬼不知何故，突然开始互相攻击起来。
好像是其他几个小部族的山鬼，正在联合围攻那最大的一族。
虽然这些山鬼都是些野兽，但双方这场战斗的残酷程度，却丝毫不逊于人类。它们有的拿着石头砸，有的捡起木棍拍打，用拳捶、拿嘴咬，有一只山鬼肠子都被扯出来了，竟然还不管不顾的扑向一个敌人，抱着它一起坠入深渊……唉——！不到半天的时间，林子里便到处都是被撕扯下来的碎肉和残肢，看得老夫是直咂舌啊……”
“那后来呢？！”高洋此时已是听入了迷。
“嘿，它们打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时分，那最大的一族的山鬼终于向其他几族山鬼臣服了。接着，老夫便看到，另几族中走出了几只体型格外庞大的山鬼，应该便是各族的首领了。它们走到那群战败的山鬼之中，竟从它们手中抢出一只只尚未断奶的幼兽，走到深渊边，将它们一个一个的抛入到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怪老头讲到这里，见高洋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只红毛猴子，又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不禁会心一笑，他知道心思通透的高洋八成已经猜到了，便点了点头。
“不错，它便是老夫后来从那深渊边上捡回来的！当时，它运气好，正好掉落在一株藤蔓的枝杈间，也算是命不该绝啊。”
“所以，你养大了它，它现在就开始给你养老了？”高洋调侃道，气得怪老头儿胡子直撅。
“这篮子里的吃食，都是它采来的？”
高洋指了指二人面前的竹篮，有些好奇的问道。
怪老头儿瞪了他一眼，冷着脸坦然的道：“不！都是它抢来的！”
“啊？！”
高洋诧异之余又觉得有些搞笑，他实在想象不出这只大猴子，去人类家中抢劫食物的画面。
不过接着他却又脱口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既然都做了强人，那它为何不索性抢些馒头、糕点回来？怎的尽是抢些干果？”
“嗯？”
怪老头儿听了他这话，却是渐渐眯起了眼，又一次深深打量起高洋来，嘴角浮起了一丝意味难明的诡异笑容。
半晌，怪老头儿才嘿嘿怪笑道：“你这小崽子果然不是个善类！”
他这冷森森的言语，将高洋吓了一跳，暗道：坏了！怕是话里哪处引起了这老梆子的反感。
高洋正待出言解释，却见那怪老头突然展颜一笑，目光中露出一抹欣喜道：“倒是正合老夫的脾气！”
高洋当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暗自思忖：这怪家伙忽怒忽喜，阴阳怪气，亦正亦邪，什么路子至今自己都没摸清楚，还是得提防着点。
而此时，那老怪头儿已是顺着高洋方才的话，往下说了去：“它倒是想抢些糕点，可被抢的也不会做那些东西啊。”
见高洋被他说得有些懵，怪老头儿开心的咧嘴一笑道：“嘿嘿！它抢的对象啊——不是人！”
原本就被这怪老头整得心里有些发毛的高洋，陡然听到怪老头儿的话，吓得立马打了一个哆嗦。不过片刻后，他便明白了怪老头儿的意思。
只听怪老头儿解释道：“这渤海城附近山丘众多，秋冬时季，许多小兽都会在洞里存下粮食供自己猫冬时享用，这畜生就趁夜出去，到周边林子里专扒这些动物的窝，然后把它们藏起来的这些吃食抢走。每次它都能拎回大半篮子，有时还会掏回几只鸟蛋，足够我们吃上两三天的。哈哈哈……”
“竟有此等奇事？”
高洋也是听得惊奇不已，不过他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它干嘛不直接抓几只走兔、狡狐回来，你们爷俩烹而食之岂不快哉？”
怪老头儿闻听此言，面色突然一沉，肃声训斥道：“你这小崽子，怎可生出如此恶念？！飞禽走兽，俱是生灵，取其私藏即可，又何须害其性命？敬乎天地，爱予万灵，舍己之欲，泽备苍生，方为侠之大道。”
被他这一通道德高尚的言语数落，高洋顿时有些懵圈。
心道：您老人家都放它出去打劫了，还装什么圣人啊？
不过他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只是连称“受教”。
“那翁翁，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高洋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便决定换个话题，顺便再打听一下这怪老头儿究竟打算何时放自己出去。
“嘿嘿，怎么着？想回去了？”
怪老头儿用那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老眼盯着他，看得高洋心下一颤，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自己。
好在怪老头儿及时收回了目光，不过接下来，怪老头儿说出的话，却更让他感到胆寒。
“玉墟下，渤海底。”
这句话彻底让高洋石化了。
“翁翁，‘渤海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怪老头儿双目微阖，淡淡的回道。
“您不会是说，我们现在，就在渤海的海底吧？”高洋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道。
见怪老头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高洋惊叫出声：“这怎么可能啊！渤海海边离我们郡城至少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这石室怎么可能在海底？”
却见怪老头儿翻了个白眼，道：“想知道？以后，你自己去看！”
“什么？我？去海底……看？”高洋越来越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