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温香撞怀
“哈哈哈——”怪老头放声大笑起来，如洪钟激荡，震得室内嗡嗡回响。
片刻后，怪老头儿才亲昵的摸了一下高洋的小脑袋，目光热切的看着他，便如同看着一件瑰宝一般，缓声道：“这便是老夫最钟意你之处啰！”
“这‘浮生散’乃是老夫亲自配制的至幻奇药，只需焚烤针尖大的一点，散于空中，寻常人吸入毫厘，便可入幻，而此药最为霸道之处，便是无色无味，能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坠入幻境”，说到此处，怪老头儿言语突然一顿，脸上笑容突敛，凝眉郑重的看着高洋道：“只是，这药对一种人却是例外！那便是如你这般六觉敏锐之人！”
高洋闻言一怔，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道：“我？”
怪老头笑而不语，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此药对我无用？可方才在石洞尽头，小子闻之却又入梦境，却是为何？”高洋觉得怪老头儿的话有些自相矛盾。
“非也，非也”，怪老头儿干瘪的嘴唇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抬起两根手指，捻着自己的几根白须，并未做答，却是反问高洋道：“你可知自你入得此处，已过去多少时辰？”
高洋茫然的摇了摇头，自打入了冰宫，他的一颗心便从来没有放松过，又哪有空闲考虑时间长短？只是觉得现在腹中极饥，身子有些发软。
“已过了整整十一个时辰！”怪老头儿叹道：“你本是孩童，哪经得起这般心力消耗？是你自己倦了，又忧思过甚，也没吃什么正经东西，饥乏之下，这才被那‘浮生散’夺了心智……”
“对了！”
听怪老头儿提起吃东西，高洋突然想到一个让他颇为好奇的问题，忙开口打断了怪老头儿的话：“翁翁，春儿说您一直在此处打坐静修，那旁边那间石室中堆放的那些新鲜瓜果，又是从何而来？”
“你说什么？！”
怪老头儿闻言，眼底滑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抬起头时，脸上却满是恐惧和惊骇之色，他转头看看春儿，又顺着高洋的目光看向那石门方面，惊疑的肃声问道：“瓜果？此处哪里来的瓜果？”
“什么？！”
他这句话，惊得高洋浑身一个激灵！
他缓缓的转过头，目光扫向了在身后已经很久没发出过声音的春儿。
只是他却发现，此时春儿竟也正目瞪口呆的望着怪老头儿。
“老神仙！”
半晌，春儿才嗔怪的对怪老头儿道：“您又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怪吓人的！”
“哈哈哈哈！”
石室内响起了怪老头儿阴谋得逞后的畅快大笑声。
他一边笑，一边点指着高洋道：“你这小崽子，胆儿也太小了点！老夫好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继而他又看向春儿问道：“你没对他讲过这些瓜果是谁摘来的？”
春儿摇了摇头。
怪老头儿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兴奋了，他咧着嘴对高洋神秘的道：“好极好极！一会又有瓜果要送来，到时你自会知晓。”
怪老头儿的这席话，却是把高洋给说愣了。
他正待开口追问，却猛的感觉自己背后的寒毛根根乍立，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猛然从他的脑后传来……
晋阳，丞相府。
已是掌灯时分，府内华灯初上，星星点点，宣告着夜的降临。
高澄是半个时辰前，刚接到族中管事紧急呈送来的青签的。
他不敢怠慢，一路急奔着便往父亲的寝阁而去。
刚拐过一处廊角，
耳旁却是传来“啊！”的一声娇呼。
高澄竟迎面撞上一女子，顿时温香软玉满怀，胭脂香粉入鼻。
高澄被吓了一跳，本道是府里哪个莽撞的丫环侍女，却不料抬头一看，竟是父亲新接进府的一名姬妾，芳华大抵只有双十，身姿俏丽。
此时，这佳人正跌坐于地，粉面薄嗔的昂首看着他，目光中含着几丝羞涩。
仓促间，高澄想不起此女名字，只是模糊记得，不久之前曾听人说过，此女姓郑，原是广平王元悌的一名妃子。前些年广平王遭尔朱荣所杀后，便逃回了娘家寡居。
不久前，其兄郑严祖将她引荐给了父亲。
也不知怎的，父亲竟将这女子留在了府内，也不明言婚娶，只是荣养着。
相府之中，与她身份类似的女子还有数人，因为都没个正式的名分，府里上下便一律尊称她们为贵人。
只是，这夜幕时分，王府女眷是不许出房的啊？她怎生会在此处？
“小姐！啊？！拜见世子！”
便在此刻，这女子身后一名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正从拐角处急急跑了出来，本欲上前搀扶这倒地女子，却不料竟见到世子站在当面，赶紧跪倒行礼。
夜黑人静，竟与父亲的美眷撞了满怀，还被府中丫鬟撞见，高澄心中顿觉无比尴尬，暗道：若是此事传了开去，自己少不了又该挨上阿爷一通责骂了。
想到这里，高澄玉面微红，目光在二女面上快速一瞥，见那郑夫人容色间并无怒意，便赶紧将目光闪至一旁，躬身上前隔空虚扶了一下道：“子惠莽撞，惊忧了贵人，不知贵人可有恙？”
“妾无碍”
一声轻柔妩媚的声音传来，高澄心下暗松了一口气，顿有逃过一劫之感，此时便觉得连这声音也极为悦耳起来。
“妾身闲来无事，见刚入夜，便让丫鬟陪着，来园子里赏赏夜景。不知世子因何这般匆忙？可有妾身力所能及之处？”
那郑夫人此时已被丫鬟扶起，整好了罗衫，轻声问道。
语气中非但没有半分着恼，竟似还带着几分关切之意。
“不敢劳动贵人，子惠自去便好……”
高澄哪有功夫在这里和她们磨牙，赶紧有些局促的作答，却是始终未敢抬头，深深一躬后，便垂首侧身，从二女身旁闪过。
只是才走了两步，却又是驻足转身，再次恭敬的向着二女一躬身，目光看着二人垂在地上的罗裙，肃声道：“府中有规矩，女眷入夜不得离房。外面天寒夜黑，还请贵人早些回驾。”
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去。
那郑夫人未答话，只是俏生生静静站着，目送他渐渐走远，倒是她身边的那名侍女却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屑的埋怨道：“瞧他那样儿！生怕咱们会吃了他似的！撞了人，竟连句暖心的话儿也没，反倒训起人来，摆得好大的排场！”
“多嘴！”
一旁的郑夫人俏脸一板，有些不悦的责备道。
“喏”
见主人着恼了，那侍女有些委屈的垂首低声应了句，双手扶着郑夫人的粉臂，再不敢多言。
一抬头，却见郑夫人竟是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双如水美眸仍望向高澄远去的方向，忍不住偷偷抿嘴一笑……
不多时，高澄便已满头大汗的赶到父亲的寝阁门前，早有侍女进去通禀。
当看到他手中握着的青签之时，素来沉稳的高丞相面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赶紧披衣持签来到灯前，取出青签中娄王妃的帛书。
展开才看了须臾，高丞相竟是“咣当！”一声，掀翻了案前的圆椅，目眦欲裂的对着门外大喝：“来人！”
“父王？”
高澄极少见到一向沉稳的阿爷如此失态，心下惊疑不定。
高丞相却是未搭理他，快速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符抛入他怀里，瞪着一双虎目，疾声道：“快！你亲自去高昂府上，告诉他：渤海出了大事！让他们三兄弟速来相府！然后持孤虎符，精选一千亲卫待命！”
“啊？！”
高丞相的这般反应，可把高澄惊得不轻，也不知渤海家中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忙看向高丞相试探着小心问道：“父王！渤海究竟出了何事？”
“前日数百西域剌客屠了渤海王府，你二弟，生死不知，高突骑当场为贼人所害……！”
高澄闻言，骇得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踉跄着后退数步，竟是一个不稳，碰到了身后的走马灯柱，差点跌坐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