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索克斯克远征（五）
“敌人以三万重骑于凌晨三点向我毫无防备的营地发起攻击，致战死96893人，重伤60008人；8000人失踪；196人违抗命令被处决；大队长以上将官战死122人；20个团被成建制消灭；6个团阵亡过半；12个团伤亡在三分之一以上；其余各团，除天华之第六团、第十三团、第六十二团及直属四大队以外，皆有不同程度的伤亡。祥细战损附于另一份单独报告中。”
杨长宁在1月26日的《远征索克斯克战役纪要》中写道。
但他并不知道，25日，有人也向文明委员会提交了题目几乎一致，但内容微妙的《远征索克斯战役报告》。
“20日凌晨三点零五分四秒，从来没有见过的敌人向我大营发起进攻，我向各位发誓，一种完全陌生的敌人，其凶残程度与作战能力，完全超出预期，其皆骑乘三人高机械战马，披重甲，以雷霆之势眨眼便至，从哨兵警示至敌人攻入营地，只短短十秒。我虽组织军团进行英勇无畏之抵抗，奈何敌众我寡，以致战败。我愿承担指挥不力之责任。但在此，我要控告天华第六团第三大队之队长江云，其人飞扬跋扈、无视军令、玩忽职守、冷血无情，已到骇人听闻之程度，阻我各团迂回之道路，致十七团、十八团、二十九团共3608人枉死，我提请追究其责任，以安亡者在天英灵。”
……
敌人的攻势最终被硬生生地阻在了预备营区之外。倒不是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战士们有多强，而是敌人的机械马似乎集体出现了问题。
“这是我方的万幸！不敢想象！如果敌人的战马未发生系统突然紊乱的变故，那么这场大屠杀将不会存在任何幸存者！！！”
敌人全部撤了，虽然原因不明，但总算是结束了。
江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往预备营军帐急奔过去，他这边情况还算乐观，但另外三处，情况恐怕不会太好。
预备营军帐中，早已挤满了人。
气氛凝重得可怕。
终于从醉梦中醒过来的巴列，此时耷拉着脑袋，眼神呆滞，瘫坐在地上，他的前方，是一夜未眠的杨长宁将军，毫无疑问，他现在接过了全军指挥权。
“命令！”他朗声道。
下方站着的人精神一肃，挺正了身体，先时瘫倒的巴列，此刻也条件反射般地立正，只是那凸出一大半的肚子，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和谐。
进入军帐的江云和付长月就没忍住，但江云只冷冷地一笑，而付长月则是毫无淑女形象地嘲笑。
若是在平时，少不了要挨上一顿训斥，但现在，他们自身难保。
杨长宁看了二人一眼，继续发布命令：“一、各团各队立即清点人员伤亡情况，拟出阵亡名单，十五分钟。”
“二、伤亡在三分之一以下各团，以大队为单位依托北卡山脉，组成纵深防御阵型，范围已由引路人标注，请各就各位，以掩护伤员撤退，十五分钟；伤亡在三分之一以上各团，就近组织补充人员，争取重新恢复规模，帮助转移伤员。”
“战况紧急，诸位请照令执行。”
“江云！”
“到！”
“带领你的大队，监察全军，如有违我军令者，立即处决！”杨长宁也不再仁慈。
“是！”
众人作鸟兽散，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敌人似乎没有再次发动进攻的意图，索克斯克城内，密密麻麻的红点并未见少，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直到所有人都撤离至三百公里外的群山之中，在平坦的河谷地带，那里停着密密麻麻的飞艇，那也是现下唯一能带给他们安全感的地方。
但那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对巴列来说，恐怕劫后余生的欣喜并不能扛住前时的恐惧，他此刻的圆脸变得煞白，状若死人。如果不是杨长宁将军据理力争，将飞艇停在了这里，而是按他的想法直接停在他们扎营的地方，那么，现在这几万人，还有几位能逃出生天？
他不敢再往下设想。
终于，所有人都进入了飞艇。片刻后，飞艇终于缓缓地远离地面，顶着纷飞的大雪没入长夜。
直到此刻，飞艇之内才响起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的痛哭声、哀嚎声、怒吼声、砸东西声等等，直冲云霄，久久不息不散。
此一役，对海蓝联合文明来说，已经不是十几万条人命的事。
不用任何人说，人们也知道，成千上万的家庭失去了儿子女儿、母亲父亲、丈夫妻子，一个人的眼泪终究显得假惺惺的，他只会说：“我们失去了最优秀、最勇敢的战士！”他甚至不知道他口中这些战士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索克斯克的惨败，带来了可怕的影响，“一只斑叶鸟在南华顿大陆雨林煽动的翅膀，在远在三万公里之外的北华顿大陆造成了十二级狂风。请试想，这次可怕的惨剧，将带来什么！”
人人都知道风暴要来临了，海蓝联合文明预想在晨曦节前攻占除永夜废墟之外的其它废墟的“曙光攻势”最终虎头蛇尾，胎死腹中；各大基地市自行谋划攻打的能源城市，至此草草收场；永夜废墟的防御阵线后撤上千公里，一些基地市的防御阵线甚至出现了缺口，在某个大队长上呈的报告中，他愤怒地写道：“我们一退再退，以致退无可退，身后已经是我们的父母、妻子、儿女，我们还能退往何方！”
外放兵力完全收缩，人类文明进入比前年、去年更被动、更危险的被动防御态势，然而，就在两个周之前，他们已经在筹划反击的事宜……
曙光1年2月12日，因索克斯克战役之败，联合文明宣布战争由战略防御反击转入战略防御。
那么，谁该为这一切负责？答案如你所想般显而易见，但答案常常不会如你所想。这似乎是必然规律。
曙光1年2月22，来自海蓝联合文明委员会下属审判庭的传唤文件摆上了最高统帅部总部长办公桌，付昌将军的新换的办公桌上也摆上了一份，杨长宁将军的办公桌上摆上了三份，江云在郊外的营帐中，也收到了一份。
他拆开文书袋，开始阅看起来。
内容：请于曙光1年2月28日16时30分准时出席文明委员会下设审判庭召开之会议。
署名：海蓝联合文明执行委员会、海蓝联合文明执行委员会审判庭。
时间：曙光1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