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元零世纪
我的昨天、今天、明天，简直过得无聊透顶，连这位横躺在我面前的乞丐也比我活得自在，虽然，他与活这个字已经不沾边了，他死在了我吃完午饭前的那个昏黄下午，那个时候连一滴雨也没下。
人一死，人就比乞丐还惨，谁都看得到，在他吐出最后一口气之后，他就变成了一无所有的那一个。
相比之下，乞丐先生还有自己的一场梦，他会失去的也最多不过是一场梦。
我的脑袋里灵光乍现了一秒，然后我自觉地重新善意提醒自己，不聪明的不要说话。
我会沉默，会想到海洋中，小鱼游去了他的归宿，大鱼刚刚开始睡觉，它有闪闪发光的血，孕育了永不闭上的眼睛。
你可以选择相信，它倒映出来的那些字，它也知道，那是一个我和另一个我，给太阳写的。
也可以写上任何人的名字。
这里很清静，最好，在晚饭后到来，最重要的是，要装作不经意间，那样，才有借口咧开你那张脸上的嘴。
但千万不要以为永别了牢笼。
除非后天我不再见到永夜里的火。
……
漫长的黑暗掩盖了他们的茫然无措。
“我们要站在文明的高度来看待他们的牺牲，这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只与一人生死有关系，”昏暗的办公室内，坐在白椅子上的男人，杵灭了手中的烟，“现在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没有选择的境地，痛心又能如何？”
“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格局，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我的战士白白送死。”
“我理解，真的，”他又点起了一支烟，这已经是今天这个早晨的第二十三支，“可是，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于未来，谁都有担忧的权利，但，只是权利而已。将军，我拟定了两份宣言，或许再过上一天，也或许是一年、两年，它们中的一份会出现在你或者我的手中。”
他在一堆文件中翻找起来，不多时，两份文档被摆上了桌面。
“它们都是用的同一个名字。”
“如果说，我们失败了，我将亲自宣读，对了，你左手边的那一份，拿给我。”
“那么右手边这一份呢？”
“那是胜利的宣言，就交给你了。”
十二分钟之后。
杨长宁忧心忡忡地走出了这幢高耸入黑暗的大楼，他能看到，这份沉重，正压在那个点起第二十四支烟的人背上。
他还能支撑多久？
……
黑暗之中，这片从诞生之时起便没有下过雨的废墟，此时此刻空气中的湿冷却能被明显感受到。
他们看不见，却能抚摸得到在剑身上重新凝结的纹路。
小心翼翼前行的一队人忽然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伙伴示意前方有情况。
在灰晦不明的雾气中，有极轻微的异动。
最前面的人屏息凝神，后面的的人也不敢发出任何异响。
他听到了呼吸声，很弱，但是敌是友，他也不敢下定论。
只能向着走在最后面的队长打起了手语。
『数量一，敌我不明。』
队长轻轻点了点头。
『警戒。』
迎着风，所有人都轻轻地呼气，握着武器的手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突然，队长示意安静。
大家立刻紧张起来。
远处，大概离他们五十米的地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呻吟声。
不仅仅是‘左耳’能听到那隐匿在雾中的呼吸声。左耳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唯一的能力就是敏锐的听力，作为交换，失去了看和闻的能力。
前时的呼吸声已经大到他们也能听到的程度。
队长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前的情况绝对不能轻易作出判断，他必须要考虑出错的后果。
一旦出错，错误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全员陨落在这片高原。
如果，那是敌人布下的诱饵，故意引他们上钩……
这样的诱饵在战场上并非罕见。
『队长，你们在这里警戒，我去看看。』
『小心，有危险立刻撤退。』
这是他们小队唯一的纯粹战斗职业，叫释维。
他抽出了背上的剑，朝着目标处慢慢地移动，逐渐地，在队长和其他队友眼中，他的轮廓也开始模糊不清。
众人的心也被提了起来，死死地握紧了武器。
五十米的距离，对一位战斗职业者来说，甚至用不了3秒就能到达，如果不看加速过程，他甚至只需要2秒。
此时这短短的五十米，却耗费了他足足五分钟。
那阵微弱的呼吸声已经近在眼前，被一个一人高的土丘挡住。
释维已经能嗅出目标身上属于同类的独有气息。
但他却警惕到了极点。
全身的肌肉此时已经完全僵硬，身体微微躬起。
缓缓地向小土丘后移动。
一步，两步，三步……
释维在心中默默地数着自己的步数。
整个人已经完全到了小土丘的侧面后，他又停了下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轻巧、迅疾地一步跨出，小土丘后的情况映入眼中。
一个穿着与他们相同的女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已经越来越弱。
左腿、腹部、左肩、左胸都各有一条狰狞的伤口。
这种伤势如果不是穿着战斗服，早就已经死了。
周边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别的气息。
如果有敌人，在他刚刚的那一瞬分神，就应该攻过来了，那些狡猾可怕的‘猎人’，可不会放弃那样的机会。
现在看来，至少现在是安全的，不过释维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既然遇到了战友，他没有不救的可能，但他不能有除了武器和战斗服之外的负重。
释维绕出了小土坡，打起了手语，这种手语，其他人看不见，但左耳能‘听’到。
『战友一，重伤，安全』
左耳传达了释维给出的信息。
队长的眉头仍然紧皱着，片刻后，『救人。』
如果这确实是敌人设来引诱他们的陷阱，他陆鳞也认了，虽然教官告诉他，遇到这样的情况时，最应该做的事是当作没有看见，不能因为一个要死去的战友，而付出任何一个活着的战友的生命。
但他做不到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