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平无奇的世界
这个城市平平无奇，所以人不知道东西南北是很正常的。
直到太阳下山……
再繁华的城市，也会有一条陈旧的老街。
它两边的商铺前，太阳余热退去片刻后，躺椅上的人像终于知道自己还活着，纷纷开始翻身。
男女老少美丑在这一刻是和谐的，可为什么，要在他路过的那一刻才打着呵欠拉下钢卷帘门？
江云对这刺耳的哗啦卷门声是恨恨交织，一天，耳朵要受两次罪，一次意味着喧嚣开始了，一次意味着世界清静了。
他都不喜欢。
一位伟大的作家曾写过两棵树，那时他并不明白那有什么区别，后来就明白了，我公司的门前有两个人，一个是人，另一个也是人，大概是吧？
两排树的影子随着光的消失逐渐拉长、模糊，从街角的尽头敛去，整条街便只剩下黑暗。
一如既往的萧瑟，简直和他拔凉拔凉的心是绝配。
这里的楼房布局，是绝对不受一位程序员的欢迎的，望哪哪都是bug，可偏偏，它就是能运行起来，它就是能得到认可。
为什么呢？这些五彩斑斓的凌乱的牙齿并没有告诉他原因，这大概也是这个地方和他唯一的相同点：管他干嘛。
越来越黑的大道上，一阵一阵的冷风让他不得不把衣领拉高了些，低下脑袋，可以躲风，并增加得颈椎病的风险。
这里的路灯怎么还是没修？
渗人的冷意让江云加快了脚步，伴随着血液循环也加快了。
与偶尔迎面走来的一两个行人，保持着距离。
因为与人交流的话，会给程序增加无用的废循环。
比如“早上好”“晚上好”“吃饭了吗”，每多说一句，就要多消耗一份能量，制造n份二氧化碳。
虽然人们都知道23世纪了，温室效应已经解决了，但美德是要继续继续的。
他，江云，一只孤雁，逆着另一片亮如白昼的天空，回到自己的住处，心中的不适感终于散开了一些。
他停了一秒钟，默默地把“一只”换成了“一个”，把“孤雁”换成了“孤儿”。
不管是做人还是写程序，都要严格遵循客观，不要对心撒谎。
“是不是我的错觉？外面一到天黑，就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连着一个月996，精神错乱了。”
“我为什么要写入循环呢？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没完没了的判断。”
又停了一秒钟，他把‘是不是我的错觉？’删了。
“也许”也不行，删了吧。
这是第几次出门忘带手机，江云已经记不清了。
熟练地伸手往某处一按，咔哒一下，灯亮了，柔和的灯光终于驱走令人心悸的黑暗。
轻轻地吸了两口气，把袋子放在地上，又把背上的双肩包拿到面前，拉开包的拉链，开始找钥匙。
一如既往，他又没带钥匙。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过道尽头，是一扇打开的窗，窗外是不断变换色彩的光。
他不明白，1+1都已经等于2了，为什么还能等于3，4，5，……
打开房门后，开灯，江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扭了三下，终于找到了那个适合的位置。
然后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滴——
手机屏幕自动解锁。
还是一堆奇奇怪怪的推送。
某男星居然……
xxx偶象塌房
xx离婚
九块九抢艾疯22
看了一眼时间，22570508。
江云开始思考，为什么会给他推荐这些？思考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结果的。
继续往下翻。
江门市一家五口夜游时失踪，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尽量减少夜出
多城城区夜晚出现大雾天气，专家分析后称正常情况
j国地震频发，专家称或将引发大规模火山爆发、海啸
太阳阴影
a国空间站遭袭击，袭击来源未知
a国与我国将举行高级别将领会晤
我们的世界/our world
忽略掉前几条辣鸡，后面的，隐隐透露出怪异。
“a国不论出啥事，向来不都是找我国的茬吗？简直就是一个必走的无限循环程序，这次怎么屁都没有放一个？”
“一到夜晚，处处都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挠不着的痒，让人说不出来的难受。”
想了三秒，江云把“像”换成了“是”，又把“说不岀来的”划掉。
“难道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陷入沉思，他不知道要不要改。
因为最近确实不对劲。
比如，老板宣布，下个月和之后的每个月，众人可以在家里办公，时间自行安排。
比如，自己所在的东江市宣布，太阳下山后，禁止一切夜间娱乐活动、出行。
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而这样做的城市不在少数。
比如这几天一入夜，街上时不时会有车辆穿梭在灰雾中巡逻。
这让他开始怀疑，似乎有大危机正在迫近。
“似乎”删掉。
可是，是什么危机呢？
“算了，老子瞎担心也没什么用。”
“先背一遍静心经。”
“现在看来还不错，不用担心加班，自由自在的，少出门，少说话好了，天塌了有高的顶着，该干啥干啥，明天出去采购点生活物资囤起来好了。”
宅在家，对江云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要有手机，有电脑，有网，他感觉宅上一年也不是不行，这么好养活，却至今没有女朋友。
他已经二十四岁了，泪目！
算了，男人只有两只手，一手游戏，一手二次元，哪还有手去管女人，呵，不需要！
“不需要”后面需要一个“？”，也许。
“也许”删掉，他遵守了作为一个程序员的原则。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催结婚，原因嘛懂的都懂。
这段时间外卖越来越难叫了。
好吧，其实都差不多，出门吃和在家吃，只是环境不一样而已。
“又起雾了……”
江云起身走到窗台边，盯着下面逐渐蔓延、爬升的雾气皱起眉。
他有预感，怪异感的来源就是这些灰白的雾气。
“他有预感”删掉。
外面，灰雾，蠕动、蜿蜒绵亘，似乎……有生命一般，逐渐蚕食吞噬一切。
“似乎”删掉。
雾气越来越浓厚，连远处的霓虹闪烁也看不见了。
“睡觉，”他打了个呵欠，滑动手机屏幕，“先设个十点的闹钟。”
又坐回沙发，正要关掉手机，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想不想真正地活着？
是/否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过时的老把戏……”江云有些无语，“我点了，你还能让我穿了不成？”
叮！
按下确认键，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浪费了五秒生命。”
一个游戏下载的提示弹了出来，然后开始下载。
“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我真的穿了，还存在1个g的游戏？”
这确实很古怪，就算那些内置安装包的lj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也要下上百g的内容，毕竟，这都已经是8g普及10g上岗的时代了。
“让我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看着手机桌面上多岀来的粗糙图标，轻轻一点。
『是/否绑定现实身份？』
江云选了是。
『游戏启动中……』
『启动完毕，祝你好运』
“然后呢？就这？”
手机上的游戏图标消失了。
“不会哪个闲得发慌的做来戏弄人的吧？”
“嘭！”
紧闭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响。
江云被吓了一激灵。
嘭！嘭！嘭！
响声很有节奏地继续。
给人一种机械般的僵硬感，人，敲不出这种节奏感。
“窗户怎么开了？”
江云收拾好心情，正要起身去开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窗户。
窗户怎么开了？他刚才虽然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但并没有开窗。
一些雾气像触手般从打开的窗户爬入室内。
屋里灯光逐渐朦胧起来，门外的声音停了。
“走了吗？”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
下意识地决定还是先关窗。
屋里的朦胧感逐渐减弱、消失。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屋里退了出去。
他不再多想，准备找个游戏先玩一玩，刚才酝酿的困意又没有了。
手机上，那个原本消失的游戏又出现了。
“没完没了了？！”
正要卸载，又弹出一条消息。
「恭喜你通过新手考验」
什么新手考验？
「江云，男，24，90，60，92」
“咳咳咳咳！”
好像暴露了什么？
这小游戏这么厉害，连这也知道？
有点意思。
江云决定再给它一次机会。
再次点击图标。
这次似乎正常了。
精致的cg动画出现。
太阳落下，黑夜笼罩世界，灰白的雾气仿佛活了过来，爬入城市的每个角落，太阳被阴影盖住了一部分，依稀照出下方的残缺轮廓。
死寂。
画面定格。
「想真正地活着吗」
他一愣，“有一说一，真会蹭热度。”
他瞄了几眼。
大概是个抽卡放置一类的手游。
随着科技的进步，这种原本几十年前已经被埋了的养成类游戏玩法也焕发了第二春，这就要说到lsp与虚拟现实技术的关系了。
“这画风，似乎也不错？”
闲着也是闲着。
江云没有关掉这个游戏。
粗糙却又和谐的游戏主界面，呈现在面前。
「契约」
「角色」
「物品」
只有三项是可开启的，其它都是灰色上锁状态。
居然没有首充、vip……江云有些惊讶，不过又一看这简陋的界面，这，就算真有，也没有哪个憨憨会充吧。
这游戏的发行方，不用心做游戏就算了，连cg也莫明其妙，不都应该放点小姐姐的特写cg，这是，有多草率才能做出这种一点xp也没有的游戏。
不想赚钱？这年头还有这种游戏公司？
好家伙，新手教程也没有……
江云先点入契约，页面上弹出来一页发黄的纸，细细一看。
“还真是契约……可是，怎么用？”除了开始的“契约”两个大字，剩下的字全都是扭曲变形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能先退出，又点入角色的界面，一个立体三维的人物形象显现。
“咦，还挺生动形象的，这眉毛这皮肤，跟真的一样，要是女角色也有这水平，去买个虚拟芯片也不是不可以……”
等会儿！
这人物角色好像是我？
江云眨了眨眼，里面的“自己”也眨了眨眼，就像，照镜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