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明月照人间
红墙黄瓦，高楼逶迤，钟鼓庄肃，佛法远扬。
昙花宫中，念佛诵经之声渐渐由远及近的穿过宫墙来到宫里的道路中。
一间不算大但是干净整洁的禅房中，慕九霜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姜中玉对面的矮桌上，她把左脸贴在左臂上，右手沾了点砚台上的墨水，娇贵白嫩的手指在宣纸上随意画着，嘴里发出十分愉快的哼哼声。
而坐在她对面的姜中玉盘腿伏案题字，他安安静静地，慕九霜捣鼓东西发出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影响他静心，仿佛他眼中只有佛经一般。
这两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风声掀动竹林，外面的木鱼声和竹叶簌簌声交融在一起，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慕九霜自己玩了一会儿后就觉得无聊起来，举起桌子上她刚刚创造出来的杰作，逆着光看了一阵子，随后转身，宣纸放下之后，是姜中玉那副俊美的面孔。
那一刹的瞬间，慕九霜突然一股喜悦冲进心房。她果断从软席上站起来，举着手里的画凑到姜中玉身边坐下。
姜中玉从原先与慕九霜时刻保持距离和分寸到现在的接受慕九霜的亲近，都让慕九霜观察的清清楚楚，这种宠溺放纵叫慕九霜心里更加开心了，最起码此人不拒绝自己的靠近那就说明自己有戏。
慕九霜将画有画的一面对准自己，手指捂着纸，对姜中玉道：“中玉！你猜猜我刚刚画的是什么？”
姜中玉没有说话，一心一意地径自抄写着佛经。
慕九霜腮帮子一鼓，脸凑到姜中玉的侧脸边，用几乎撒娇的语气说：“哎呀~你就猜猜看看嘛~啊？”
姜中玉被她温热的鼻息戏弄地轻吸了一口气，顿停的执笔之手继续勾勒文字笔画。慕九霜见姜中玉不为所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她起身来到姜中玉右手边，手指蘸了蘸墨汁，趁姜中玉不注意，黑乎乎的手指头戳在了姜中玉白皙细腻的脸上。慕九霜把手指拿开，一个黑乎乎的手指印就画在了姜中玉的右脸颊上。
姜中玉停下手中笔，一脸懵懂地看着慕九霜奸计得逞的娇俏脸蛋。慕九霜看他还傻愣愣的样子，登时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叫你不理我！”慕九霜快速再蘸上墨汁，在姜中玉的俊脸上快速画上了一对猫咪胡须，她边画边道：“哼哼，看我把你画成小花猫，叫宫里的人都笑话笑话你。”
姜中玉也不恼，提笔在洋洋得意的慕九霜鼻尖上飞速一点，慢声说道：“那便把你画成一只小老鼠。”
慕九霜不服气，哼哧哼哧地就伸着脏兮兮的爪子去挠姜中玉，一道又一道的黑线出现在洁白的僧袍上。姜中玉并未被她挠到痒处，放下手中笔，护着慕九霜胡闹。慕九霜闹腾的动作实在有些大，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往矮桌上摔，姜中玉连忙伸臂揽住她的后背。
这么一揽，将整个美人都揽进了怀里。而慕九霜因为害怕仰倒下意识去抓姜中玉的衣领，姜中玉去揽她的动作幅度又大，衣领斜着开了一些，露出了内里的亵衣。
那只蘸了不少墨汁的手直接探入，仅仅只隔着一层亵衣。
手掌底下是起伏剧烈的胸膛，心脏的砰砰跳动在此刻竟然如此剧烈，它真诚又真实的反映着它的主人的心情。
“你……你的的心脏跳得好快啊……”慕九霜快速收回手，将之前自己摁在胸口前的纸挡在脸前。
洁白宣纸底下是少女因为羞涩而绯红的脸颊。
姜中玉的耳根烫的发红，他从未如此窘迫过，揽着慕九霜的手都在抖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难以付诸于口。
过了一会儿，慕九霜闷闷地说道：“我……我们还要这样抱多久？”
姜中玉像触电一样，手忙脚乱地松开慕九霜，嘴里不停地道：“是贫僧唐突了！是贫僧唐突了！是贫僧唐突了！”
原本娇羞的慕九霜被他给逗乐了，笑嘻嘻地道：“本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躲那么快干什么。”
“贫……贫僧，是贫僧失礼！”
在这个宫里，每个想活得久的人都练就了一张懂得随机应变的脸和一颗八面玲珑的心，慕九霜自然不在例外。
她仅仅只是在两个呼吸之间就恢复了脸色，声音也与往常一样：“中玉，我们去看看小孩子吧。”
姜中玉拿原本用来准备净手的清水洗掉脸上的黑墨，取来干净的帕子，沾湿了之后递给慕九霜。慕九霜明白姜中玉是要自己擦掉鼻尖上的墨，于是也就接过他的帕子擦掉了已经在脸上干掉的墨汁。
“先公主想做什么，贫僧没有不相陪的理由。”
姜中玉整理好了略有些凌乱的领口，盖住了被慕九霜荼毒过的亵衣上的痕迹。慕九霜将手帕叠好，蓦然发现，姜中玉递来的这方帕子上绣有一朵昙花。
这帕子，是姜中玉的。
慕九霜脸红地捏着帕子，姜中玉没有主动开口要回，那自己就私心昧下。
朱漆金门打开，两人来到紫烟所住宫殿。
此刻，小逍遥刚吃完了奶，正睡的香甜。紫烟歪坐在床头，双眼看着睡着的逍遥，手上轻拍着，轻声哼唱哄睡的曲子。
前来拜访的慕九霜率先踏进房间，姜中玉紧随在她的身后。
“皇嫂，小侄子睡了吗？”慕九霜脚步放轻，连声音都是轻轻的。
紫烟起身，慕九霜出现在她身后，脑袋不住地往床里面探望。
紫烟道：“刚吃饱了奶才睡下。”
慕九霜在另一面的床边坐下，看着粉嫩粉嫩的小娃娃，嘴角止不住的向上翘，道：“好小的一个啊，他怎么这么小小的？”
“嗯。”紫烟应着，对跟在她身后的姜中玉道：“姜师傅坐吧。”
“阿弥陀佛，见过女施主。”姜中玉安静地在圆桌前坐下。
慕九霜伸出手指，碰了碰小逍遥的粉嘟嘟的小肉手，小逍遥熟睡中手指抖动了一下，慕九霜见状小声笑。
“他该有多大了？”慕九霜问紫烟。
紫烟想了想：“一岁多了，我最近还想着给他断了奶呢。”
“断奶？”慕九霜歪头，“那他吃什么呢？”
“我选了些今年新打的米，磨了粉，到时候和上羊奶喂给他吃。”紫烟看着小逍遥道，“再加上些炖的烂烂的肉和些其他的东西。不过也是跟他的奶娘喂奶，两样一起掺和着来，慢慢给他断奶。”
慕九霜哦了一声，转头对坐着的姜中玉道：“姜师傅，你会看面相吗？”
姜中玉起身，移步到两人面前，道：“会一点。”
慕九霜立马来了兴致，伸手招呼他道：“快快，给我的小侄子观观面相。”
姜中玉上前，慕九霜让开了一点位置。
过了一会儿，姜中玉迟疑着起身，他是会一些观人面相看人性情和今后福祸的，可这个小孩子的命数性情和福祸，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慕九霜兴冲冲地笑着看姜中玉，道：“怎么样？”可姜中玉微微颦起的眉让她担心的又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好的吗？”
紫烟是不在意这种事的，因为她觉得就凭龙渊的身份地位，逍遥此后能有什么事情是摆不平的？但是见姜中玉面色不佳，神情犹豫，也不由得紧张担心起来。
两道忧心忡忡的目光同时落在姜中玉的脸上，姜中玉不得不思付着说话。
“这个孩子，性情温顺，身份显赫。”姜中玉道，“只是命中有两场劫难，一道关乎性命，一道关乎姻缘。可这两个劫难都有贵人相助，说是劫难，倒也不算劫难，因着贵人将他护的很好。”
紫烟垂下眼睑，贵人？还能将小逍遥护的周全，那不就是在说龙渊吗？
紫烟不禁问道：“姜师傅，这个贵人是指的她的母亲吗？”
谁知道姜中玉竟然沉思了片刻，半晌才道：“似乎是有两位，其中一位，应当是他的母亲，至于另一位，恕贫僧也看不出。”
紫烟皱眉，慕九霜出来打圆场，笑道：“他身份显赫，上有皇帝舅舅宠，下有母亲疼，一辈子保准顺风顺水的。皇嫂，命数不能知道的太详细，否则这人的一辈子就无趣了。”
紫烟叹了口气，也点头认同了慕九霜的话，天地命数皆有定数，若是探究过深，怕是泄露天机招致祸患。更何况，这么些人，还护不了一个奶娃娃一世周全吗？身份只要尊贵到让各方忌惮，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于是，紫烟决定，等小逍遥大一些，就教授他医术，做神医阁少阁主，际时，江湖上也没有敢动他的人。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守在门外的几个宫女道：“奴婢见过皇上万岁。”
紫烟回首看向门口，就与进来的慕衿目光撞了个满怀。
慕九霜跟姜中玉立即起身行礼。
“皇兄！见过皇兄！”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慕衿虚虚地抬手。
两人起身。
紫烟缓步来到慕衿面前，见他风风火火的表情，锁起眉头问道：“怎么了？”说完就朝门口挥手，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奶娘，小心抱起在床上睡着的小逍遥后屈了屈膝盖离开了。
慕九霜和姜中玉对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沉下心思。
慕九霜来到慕衿身边道：“皇兄是有事情要跟皇嫂单独说的吧，姜师傅，我们就先回去吧。”
慕衿看了两人一眼，神色不明，即也没说留下，也没阻止两人离开。慕九霜十分识趣地带着姜中玉离开了。
“臣妹告退。”
“贫僧告退。”
紫烟遣散了房间周围的侍奉的宫人，一手拉着慕衿的手同他一起坐下，问：“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了吗？”
慕衿此时刚下朝，身上还穿着繁重的龙袍，脸颊微红，看来是一下朝就朝自己的宫殿来了。
紫烟给他倒了杯水，道：“你先喝了这水再说。”
慕衿把袖子里的折子和密信一起拿出来推到紫烟面前，之后拿起茶杯喝起水。紫烟打开折子，全部看了一遍后，又打开了密信。
此时慕衿刚好喝完水，于是在紫烟看信的时候说道：“这道折子是驻扎北部边城的官员上的，这封密信是上朝的时候阿姐手下的鹰兵传来的，字迹确认过了，是阿姐的亲笔。”
紫烟道：“龙渊要你纠集守城巡逻营、驻扎远郊的营、运粮营还有龙家将干什么？”
慕衿道：“你接着往下看。”
紫烟继续看：“命最近的领军将军往京城赶，天女已经带兵……”紫烟突然卡壳。
“！！！”
“天女要围京城！？”
面对紫烟的惊异，慕衿点了点头道：“现在应当离京城还有千里远，最多三天，就能到达建安城。”
建安城，京城的面北的唯一屏障，离京城仅有一百里远，若建安城沦陷，后果可想而知。
往常建安城都是三大营轮流镇守，守城的官兵也都是龙家人。只是当年龙家几乎被株连殆尽，代替龙家人镇守的便换成了其他的将军。
由于龙瑶驻扎西北而带来的安定，使得北部少数外族来犯都能被这些将军摆平。龙瑶离开西北之后，北部外族来犯也被用互市给搪塞过去，一些生存物件得到满足，北部那些小外族自然懒得挑起战争。
可是，慕衿心知肚明，外族野心依旧存在，只是现在没发作出来罢了。若是天女挑拨，那必然形成滔天战事。
“龙渊呢？”紫烟问。
“快马加鞭的急行军，传信来说明日应当就到了。”
“你打算这么做？”
慕衿道：“安排人手，清除京城外郊田地里所有粮食草木，无论成熟与否，不能给十八部的铁骑留下半分能吃的东西。训练军队，再加上那批没来得及送到西北的新兵两万，全城戒严。”
“需要我做什么吗？”
“跟我去一趟军营里，鼓舞士气吧。”慕衿的眼里是紫烟的倒影，他就是一个君王，现在他要做一个君王该做的事情。
紫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