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挂牌
这话得到二人赞同。
三人一路上都在讨论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抵达闵县后,秦宛如睡了半天,次日同段珍娘一起到村里看地。
年前做到地里的底肥经过这阵子的酝酿, 养分已经浸入到土壤里, 等着滋养棉花幼苗。
有佃农也过来看地,同她们打了声招呼,问她们白叠子什么时候播种。
秦宛如道:“下月初左右就可做基坯培育幼苗,待幼苗长成这么高就可以移栽了。”说完比划了一个手势。
现在天气开始转暖,董蔡两家让佃农们种上蓖麻做防护。
白叠子是新物种, 头年秦宛如倒不担心虫害,只有多种两年地里的虫害才比较麻烦。
同佃农唠了许久,她们才沿着田埂慢慢悠悠地眺望, 仿佛棉花已经从地里长出来准备收获似的。
段珍娘道:“待这边的作坊弄好之后,西市那边的商铺也要着手布置了, 到时候总得先把白叠子的价定了。”
秦宛如背着手道:“我琢磨了一番, 今年咱们就只做五斤重的被褥子, 一床七百文, 散装的定价一百五十文,次品的定价一百文。
“去年续种留的次品,一百三十文脱手, 坊里的邻里都能接受,可见他们对白叠子的接受度还挺高。
“如果上品散装的定价一百五十文, 他们应是能接受的,家庭条件差些的可选择一百文的次品。”
段珍娘却有不同的见解, “三斤重的被褥挺好,春夏交替的时候也能用,五斤重的适合冬天。”顿了顿, “价格方面我觉得会不会太低廉了,毕竟咱们才刚起步,以姻伯母的性子,是不会接受亏损的。”
秦宛如:“我就只琢磨了一个大概,回去了同她商量商量,她对市场这块还挺在行的,比我们要精明。”
段珍娘:“三斤重的还是留着,轻薄也实用,白叠子不一定得冬天才用。”
二人回城正值中午,她们在外头的食肆里叫水盆羊肉来吃,秦宛如胃口好,还附带了一个烤饼。
吃饱喝足回到苏宅,窦氏正要找她们。
两人去了正房,窦氏刚刚用完饭用茶水漱口,见她们来了,接过婢女送上的帕子道:“你们可用过了?”
秦宛如道:“用过了,转角那家的水盆羊肉极好。”
窦氏笑道:“是挺不错,我也去吃过两回。”又道,“他家的烤饼也顶好。”
双方就水盆羊肉唠了阵儿,窦氏才说起正事,“上午我去找过张县丞,他跟我说白云街的尽头有一个废弃的染坊,场子还挺大,我们若是要做作坊,可过去看看合不合适。”
段珍娘:“什么时候过去看?”
窦氏:“中午睡会儿,晚些去,离得也不远,到时候他带我们去。”
秦宛如:“那挺好的。”又道,“把作坊弄好后就得忙西市的商铺,先前表姐问我今年白叠子定价的问题,我琢磨了一下,姻伯母看这样行不行?”
当即把她的想法同窦氏说了。
窦氏认真听了阵儿,不答反问:“去年白叠子的收成好,今年不一定还能比得上,你能不能粗粗模算一个数出来,咱们好好琢磨琢磨?”
秦宛如点头,又问:“姻伯母是不是觉得我定的价偏低了?”
窦氏实话实说:“是偏低了,去年上乘白叠子散装的要四百文,今年才一百五十文,再不济也得两百文才行。”顿了顿,“次品一百三十文合适。”
秦宛如没有说话。
窦氏继续道:“你心善,考虑的是民生,可是我们首先得是生意人,生意人就得牟利,牟了利顾了自己,才有余力去尽一份诚意,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话段珍娘也是赞同的,说道:“姻伯母的话有道理。”
秦宛如倒也没有那么执着,“我就模了一个大概,种地做谋划我在行,但售卖这些是我的短板,我不擅长。”
窦氏温和道:“售卖和谈判这些是我的强项,种地做谋划我也不在行。”
段珍娘打趣道:“咱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三人皆笑了起来。
窦氏:“现在先去睡个午觉,白叠子定价的事晚上再仔细商谈,那毕竟关乎到盈亏利益,三娘意下如何?”
秦宛如点头,“也好,是需要仔细琢磨。”
三人这才散去,各自去午休。
迟些时候县丞张国申带着她们去白云街尾,那地方前几年原本是染坊,后来商户亏损便把它废弃了,一直都没有人来盘它。
几人乘坐马车过去,染坊由于数年荒废,里头杂草丛生。
房屋是石木结构,顶头上的瓦坏了不少,需要重新整修。
悬挂布匹的竹竿架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坏掉的染缸,以及杂物狼藉一片。
这地方的面积是不小,房屋也有好多间,若拿来改装成仓库和作坊倒也合适。
众人小心翼翼在里头观察。
张国申道:“这块地原本是商贾曹家的,咱们闵县地方小,商贾们都不愿意到这儿来,说上不上下不下的,客流也不大,最初做染坊也没做几年就垮了,便闲置到至今。”
段珍娘指着石木结构的房屋,“我们若是盘过来改装,就要把石木屋留作放白叠子的仓库,再重新搭建木屋用作弹制房,可从周边呈环形搭建,就像四合院那样围建。”
张国申笑道:“看来段娘子还挺有门道儿。”
段珍娘摆手,“张县丞过奖了,我就觉得石木结构的仓库便于防盗,二来把它与弹制房隔离开来,人员进出也要有所限制。”
秦宛如:“纺纱线也需要做一个场地出来。”
窦氏:“那挺简单,一辆纺车一个人,也占用不了多少地方,搭建一个相对宽敞些的房屋便罢。”
段珍娘:“边上还得做一堵围墙。”
窦氏点头,“是要做一堵围墙防护。”
一行人围着废弃的染坊筹谋怎么去搭建,张国申说她们如果相中这块地,官府可以出面洽谈让曹家将它贱价租出来利用,这样荒废也是浪费资源。
窦氏问:“还有其他合适的地方吗?”
张国申:“城周边也有,不过地方要偏僻些,地方也窄小。”
段珍娘道:“现在反正也得空,不如都去看看?”
于是接连两日她们就作坊选址一番查看,最后还是觉得曹家的废弃染坊比较适合用来做作坊。
有这个意后,由官府牵头联络曹家商谈,这期间三人又坐到一块儿把白叠子的价模了个数。
秦宛如先是从亩产入手,算出大概产量再掐算每年的人工种子,以及租地和商铺等成本,得出一个初步数据后,窦氏让她把去年卖白叠子的价格降一半来算能不能盈利。
她和段珍娘仔细核算一番,相对来说,把散装白叠子定价在两百文一斤是比较合适的价格区间。
不论是从市场的接受度和成本方面都比较合理,能有利润赚,但不会像去年那样暴利。
窦氏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若有所思道:“珍娘你家的绸缎庄在魏州的层次可算得上好的?”
段珍娘点头道:“算得上,但还有顶好的,我们家的客人主要是有钱的商贾,还有官老爷,富农或靠手艺营生的这群人,他们是购买的主力。”
窦氏又问:“这群人来你家铺子最喜爱的是哪种缎子?”
段珍娘:“京中时兴的,品质不错的,他们出手也算阔绰。”顿了顿,“我家的绸缎庄主要就是靠京城这边时兴的潮流走,每年换下的花样也不少,就跟时令蔬果一样,过季就贱价处理。”
窦氏笑道:“看来你阿娘还挺有天赋。”
段珍娘自豪道:“阿娘确实不比男儿差,最初段家的绸缎庄有阵子差点做不走了,接连关了好几个,后来还是她琢磨出门道来的,一下就起来了,经营一直都挺稳定。”
秦宛如:“好像县乡也有铺子?”
段珍娘:“也有几个小铺子,那些铺子售卖的则是淘汰下来的布匹,魏州城卖不动的就转手到县城里,价格也低廉不少。”
窦氏好奇问:“能脱手吗?”
段珍娘回道:“有时候还比城里的好销些呢,因为品质好,就是花样没那么时兴,但在县里又算好的那种,价格也实惠,脱手得也快。”
窦氏仿佛从中得到启发,说道:“我们也可以做两种,一种是针对富裕些的人家,另一种则是针对家庭收入差一些的。”
秦宛如:“上乘和次品的吗?”
窦氏点头,“我也仔细琢磨过白叠子这个东西,它就跟兽皮一样,兽皮适合垫,不适合盖,同理,白叠子进入到富贵人家手里多半也是垫的作用多,被褥子盖起来富裕人家还是比较喜欢蚕丝之类的轻便保暖之物。”
段珍娘:“我也比较喜欢蚕丝被,鹅绒的也不错,白叠子重量少了太薄,不保暖,重了压在身上又不舒服。”
窦氏接茬道:“但冬日里垫在床上又是极好的,又软又暖和,这个时候蚕丝和它比起来又不一样了。”
段珍娘赞同。
秦宛如问:“那姻伯母打算怎么定价?”
窦氏:“咱们再把购买它的主力人群往上提一提。”
段珍娘:“我们绸缎庄的那群人应是喜欢的,不若一斤再提到两百二十文?”
窦氏也是这个想法,“次品的依旧保持一百三十文不变,先前三娘不是说过张家胡同那些邻里能接受吗,一百三十文就是针对这群人的,把两群人都抓到手里。”
秦宛如摸下巴沉思,段珍娘和窦氏就各自的看法交流一番,她们是比较赞同这个定价的,觉得比较合理。
既然她们都觉得合理,秦宛如也没有异议,便把白叠子今年的售卖价格定下来。
确定了散装白叠子的定价后,再商议做被褥子的产品重量,段珍娘非常坚持三斤重的被褥子,目的就是春夏交替可用。
最初秦宛如定三斤的用途是试水,真正实用的还是五斤往上那些。
窦氏采取了折中的看法,三斤少量做,不要一刀切,五斤主打,八斤也行。
段珍娘问:“定价呢?”
窦氏:“五斤重的八百文,三斤的五百文,你们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段珍娘掩嘴笑道:“姻伯母这价定得有名堂。”
秦宛如也道:“三斤的就要五百文,那我宁愿再添些买五斤重的。”
窦氏:“要的就是你这种心思。”顿了顿,“说白了,三斤就是拿来当踏脚石的,真正的目的是把五斤重的销出去。”
段珍娘乐道:“要不做个六斤重的,一贯钱。”又道,“去年三斤重的要一贯,今年六斤重的才一贯钱。”
秦宛如:“也可。”
三人细细商议,就白叠子的价格做一个初步定价,以便西市商铺弄好后接预订单子,并且是只走零售,不能让商贾从中赚取差价,把价格打乱了,妨碍后续筹谋。
待官府出面与曹家商谈作坊事宜敲定后,窦氏对一年四十六贯租子是满意的,十年起租。
段珍娘也觉得划算,虽然场地破烂,但它的面积是实实在在的,利用率也高。
把租赁契约签订后,窦氏命家奴回府调派人手过来帮忙改装废弃染坊,又给秦大娘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叫她安排贺家常请的建筑木工过来看场子。
没过两日,贺家那边过来数名身强力壮的汉子,建筑木工蒋大弥也一并走了这趟,并且年前窦氏定做的招牌也取了过来。
段珍娘命仆人将其挂到铺子雨檐下,正红色的底,烫金字,当初秦宛如亲笔写下的“棉匠”正式挂牌了。
秦宛如叉腰站在街道上看那招牌,感到无比兴奋。
彩英也高兴不已,最初的白叠子只长在那二十几个花盆里啊,它们总算被挪出来正儿八经向世人露脸儿了!
“小娘子了不得!”
秦宛如咧嘴笑,问:“我的字好不好看?”
彩英拍马屁道:“好看!”
段珍娘也站到街道上观望,看有没有摆正。
周边有好奇的邻里过来围观,那个字他们极少见过,有人问读什么。
秦宛如回道:“跟绵羊的绵一样,只不过绞丝旁会变成木头,因为是从地里头长出来的,质地却跟绵羊毛一样。”
仆人把招牌挂好,让她们看有没有歪。
众人左看右看,都觉得工整了,个个都觉得那招牌漂亮抢眼,像一个明媚成熟的姑娘,非常端方大气。
也有人觉得在这个地方开一个商铺,以后能经营得走吗?
对此秦宛如和段珍娘只是莞尔。
你等凡人不懂。
挂好招牌,她们去白云街看废弃染坊。
蒋师傅同窦氏商议怎么改装做作坊,他有数十年建筑经验,了解清楚她们未来的打算后,对染坊进行大致规划。
家奴们对染坊进行清理拆除,把场地打扫出来,能用的木头留下,不能用的则拆来生火用,现场热火朝天。
秦宛如二人站在远处观望,现在天气回暖,要换上轻薄些的衣裳穿。
稍后窦氏过来,同她们说晚上蒋大弥会把整改图纸画出来,这边的动工她来盯着,让她们明日回京提种子。
于是翌日姐妹俩回了趟京。
之前段珍娘曾跟窦氏去过东市,二人领着花匠丘老儿去看种子情况。
商铺刘老板忙热情接迎,说道:“这批种子保证质量上乘,我这边都试过出芽,还挺高。”说罢命跑堂把出芽的棉种端出来她们看。
秦宛如捡起盘中发芽的棉种细看,去年她们种过,经验也丰富了些。
丘老儿也仔细看盘里的芽种,说道:“上百粒种,几乎全出,若没有造假,倒是极好的。”
刘老板忙摆手,“丘老儿莫要唬我,跟贺家的生意我是不敢打马虎眼的,若是砸了招牌,在他们的圈子里传了出去,以后我老刘可没法继续在这里混了。”
秦宛如问:“你们的种子呢?”
刘老板命下人去把棉种抬了出来,全是由大麻袋装着的,麻袋上做了商铺标识,以便区分。
三人打开麻袋抓取种子观察,丘老儿捋胡子道:“是新种不假。”
接连打开数个麻袋,一千三百亩地需要的种子可不少,他们定了两家商铺的种子,光这家就有好几百斤。
粗粗看过种子正常后,三人耐心的把每一袋种子都倒在干净的地上挨着细看有没有坏种或霉种。
在她们查验种子时,秦大娘也亲自过来了一趟。她深知种子至关重要,出不得任何纰漏,在签署收取契约方面多一个人看看也要谨慎些。
秦宛如唤了一声大姐,秦大娘蹲下身看地上的种子,说道:“可要瞧仔细了,若办砸了可是要挨你姻伯母骂的。”
秦宛如好奇问:“那阿姐被她骂过吗?”
秦大娘:“你小瞧你大姐了,我是会被挨骂的人吗?”
秦宛如撇嘴,“你不得了。”
秦大娘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陪祖母他们说说话,免得他们念叨你。”
秦宛如“嗯”了一声,“马上就到月底了,下月初就要做基坯下种,又有得忙了。”
秦大娘:“什么时候我也过来瞧瞧你们的场子,搞得热火朝天的,叫我都心痒痒。”
段珍娘笑道:“还别说,这场子确实挺大的,现在城里不少人都来问什么是白叠子,可见引起不少人的关注了。”
秦大娘充满憧憬,打趣道:“我夫妇就靠着娘家的姐妹们养了。”
秦宛如乐道:“好啊。”顿了顿,“得空时我得学骑马。”
秦大娘啐道:“当初叫你学击鞠,你犯懒,现在知道要学骑马了,庄子里够得你跑。”又道,“阿娘叫我得空时命人把庄子腾空些地方出来,以备以后闵县到京的库存用。”
作者有话要说: 零点的更新不要等啦,会晚一些,因为我现在才开始赶六千字,以我龟爬的速度。。。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