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钱去哪了

    张进来听见蔡少芳叫门，赶紧起身把门打开，只见蔡少芳穿了个裤头，站在门外。他见张进来出来了，声音颤抖着说，“老当家的，那钱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张进来首先反应到的是，有人冲进钱庄把刚才那五十万抢走了，但又一想不会啊，点算房和他与赐敖所在的房间都在后院，几十箱钱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全被抢了。此时，赐敖看门口两人的反应就知道出事了，不过那五十万还没存进他的账上，他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他稳稳当当走到门口，“何事惊慌？”

    张进来也没弄清楚到底什么事，就对赐敖说，“侯爷，可能点算时出了什么纰漏，您先在这儿歇着，我随头柜去看看。”

    赐敖也很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事，就对张进来说，“老人家，若是不破坏规矩的话，本侯也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张进来也没理由不让赐敖去，就答了个请字，三人来到了点算房。一进去，赐敖就发现，尽管外面还是白天，点算房里却是灯火通明，光线仿佛投射到整个屋子的所有角落。屋子非常宽敞，单人的桌案和椅子都一套一套排列整齐，前后左右，相互之间的间距都有五尺以上。此时，十几个伙计，依旧赤着上身，一个个离开了座位，并排靠墙站着。屋子的最后面摆着十几二十来个箱子，上面贴着封条，最前面有几只箱子敞开着，里面好像盖着丝绸之类的东西，赐敖一开始心想，石崇海家里真够讲究的，装钱用箱子，钱上面为了不露白，还在里面盖上绸子。可走近一看，原来不是钱上面盖绸子，这一箱就是一床被子。赐敖指着被子问愣在一旁的石快保，“石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啊？”

    只见石快保浑身栗抖，说不出话来。张进来就问蔡少芳，“究竟怎么回事？”

    蔡少芳比石快保好点，就说，“回侯爷，回老当家的。今日运来的箱子都封着将军府的字条，总共有二十五个，搬进点算房之后，我们的人就开始逐一开箱点算，”他怕赐敖不明白，又对赐敖说，“也就是我们点算的伙计打开一箱，点算一箱，每箱点算三遍，确定数目相同，就把钱再回进原来的箱子，贴上封条，写上年月日和具体数目。”说着他一指点算房最后面堆着的箱子，“侯爷请看，那些是点算过的钱箱，每箱两万钱，有二十箱。”

    赐敖觉得他有点啰嗦，直接指着最前面的箱子问，“那几个箱子怎么了？”

    蔡少芳深吸一口气，“回禀侯爷，那是最后的五箱，我们打开其中一箱时，发现里面一个钱都没有，只有锦被裹着几块大石头，然后我等依次打开了其余四个箱子，皆是如此。小人不敢做主，因此才请来侯爷和老当家的。”

    张进来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知道这事和自己的人没有关系，更不可能是长宁侯做的手脚，问题只可能在石快保那里。于是，他先招呼手下的人，把那五个箱子全都重新盖上，让蔡少芳先把屋里所有钱庄的伙计都带出去，然后对赐敖一抱拳，“侯爷，此时请侯爷和石管家再次商议，老朽不便出面。老朽在刚才的屋里恭候两位。”赐敖觉得也跟人家没关系，张进来这么说也是为了维护双方的体面，就朝张进来点了点头。

    等张进来他们都走了，赐敖慢慢走到石快保近前，“石管家，如今四下无人，究竟怎么回事，可否如实告知本侯？”

    其实石快保感觉现在自己仿若在云里雾中，他也是刚知道这五箱里面不是钱的事，但作为石崇海的管家，石快保觉得就这么跟赐敖说，很难让人相信。可是石快保又一想，我要是不这么说，现在就是少了十万钱，莫非让我来赔吗？我的妈呀，十万钱，把我打碎了，碾成粉，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因此他在赐敖面前瞻前顾后，反复思量，没憋出一句话来。

    赐敖看他想说又不说，就先安抚他，“石管家，既然你不说话，那本侯只好自己猜上一猜咯。本侯猜想，你并不知道这五个箱子的事。”

    石快保一听这话，就一抬头，赐敖看他这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又接着说，“本侯以为，你没有胆量，也没有时间替换掉这五箱钱，因为这五个箱子不是在将军府里，就是装在马车上有车老板看着，你要调换是不可能的。况且此时很容易被发现，风险太大，一个人干不了，几个人又不保险。你说是也不是？”

    石快保听到赐敖再给自己洗脱嫌疑，心稍稍放宽了一些，他也知道，今天这事想要什么都不说，是肯定过不去的。他咬咬牙，把心一横，试探着问赐敖，“侯爷真的不怀疑小人？”

    赐敖见他开口了，便回答道，“若你自知丢失这十万钱与你有关，你就会先把事情推到那些车老板身上，毕竟你和我进了钱庄之后，有一段时间，那些车老板是在钱庄外面，你的视线之外的。你硬是要说他们偷龙转凤，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没有那么做，因此本侯猜想，你不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就是因为知道内情，才不去把那些车老板牵扯进来。想必你也明白，无故牵扯出那些车老板，一旦把事情闹大，那些车老板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必定会追究到底，到那时，一些不该被揪出来的真相也将公之于众，本侯猜的可对？”

    石快保枯嗵一下跪倒在赐敖面前，“侯爷英明，小人确实猜出些许真相，只是不敢明言啊。”

    赐敖伸手轻轻扶起石快保，“石管家此言差矣。十万钱的出入，你不说出真相，没人能帮得了你，你一个人就要背起整件事的责任，本侯自然不会承认收到五十万钱，一定会去将军府，甚至中安殿向石老将军讨要，到时候惊动圣驾，石老将军虽会补上欠款，但你就肯定完了。奴窃主物，而且数额巨大，本侯不是吓唬你，最高刑律是插标游街，当众处斩。你不冤枉吗？”

    石快保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他把赐敖的话又在脑子里转了一转，眼泪掉下来了，他朝赐敖跪爬了几步，“侯爷救我呀！小人不想死！小人实在冤枉！”

    赐敖看差不多了，就问他，“起来吧！只要你将实情告知本侯，本侯自然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石快保没敢起来，擦擦眼泪说，“小人真的不知道这五只箱子里因何只有被褥和石头，但今日有一事，小人想起来甚是可疑。”

    赐敖一扶石快保，“说说看。”

    石快保心想，不说我必死无疑，说出来至少有人知道我冤枉，于是站起来对赐敖说，“侯爷，实不相瞒，以往石大将军也会与人有钱款来往，让我雇车送钱的事也不少。只是往日都是小人和将军他一同去库房点钱装箱，今日点钱时，夫人正好有事叫我去，将军就说，余下的由他来点好装箱，小人也没多想就去了夫人那里。等我办完了夫人的事，再回到库房，将军已经全都装好了箱，让我直接雇车给您送来。我只想着自己省事了，那些车老板搬运时也没觉得不妥，因此就直接送去了侯爷府上。”

    赐敖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每个钱箱的交接处，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石管家，本侯问你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侯爷您说。”现在只要能保住命，赐敖问什么石快保都会告诉他。

    赐敖压低声音问，“那日大王光禄寺请宴，你家将军可有带回一名受了重伤的祝将军回府？”

    石快保愣了一下，他没觉得这事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说了，“有啊，祝步离将军嘛，如今正在我们府里养伤呢。”

    赐敖心里暗自一笑，接着问，“那日你家将军回府后是否大骂本侯？”

    石快保想，这还用问吗，“侯爷，这，”

    赐敖说，“你说出来，无妨。”

    石快保点点头，“石大将军回到府里就大骂侯爷，说那五十万钱就不给。”

    赐敖知道他不敢难听的话说出来，“那今日他怎么又愿意给钱了呢？”

    “小人也没看透，”石快保挠挠头，好像想起什么来，“对了，今日早朝之后，我们老爷好像去找虞丞相谈了谈。”

    “你可知他们说了什么？”赐敖赶紧追问。

    石快保摇摇头，“两人是私下谈的，我听轿夫说，两人上轿之前谈了两句，好像我家老爷跟虞丞相抱怨了几句，虞丞相又劝了我家老爷几句，然后两人才各自上轿回府的。”

    赐敖又问，“他回到府中也没说什么吗？”

    石快保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和他一起去库房取钱。”

    赐敖有些疑惑，莫非是虞季长劝石崇海把钱给我？五十万钱这么大的数目，就凭虞季长劝了几句，石崇海就答应了？可要是石崇海答应了，这五箱被褥和石头又是怎么回事呢？唉，看来我还是得去一趟将军府。想到这里，赐敖把屋门一开，见外面有几个伙计候着，就让其中一个找来了张进来和蔡少芳，那两位一来，赐敖先开了口，“老人家，本侯已经问清了原委，估计是石管家让人搬运钱箱时，搬的人错把相似的几个装被褥的箱子搬了出来。”

    石快保一听，赐敖还算够意思，没把事情全怪在我身上。

    张进来觉得不管怎样，只要你们有个与我们钱庄无关的说法就好，于是他问赐敖，“原来如此，那侯爷您看此事如何维持呢？”

    赐敖指着屋子里后面放着的二十个箱子，“老人家，那边的四十万钱，你们不是已经点算完了吗，那就存到我的账上，”然后又一指装被褥的五个箱子，“这五箱，让石管家回去调换，若是掌灯以前没来，那明日一定来把那另外的十万钱给存进贵号，你看可好？”

    张进来点头，“如此甚好，”他又对蔡少芳说，“让人把那二十箱搬去库房，然后给侯爷出个手续。”

    蔡少芳答应了一声，让伙计进来搬箱子。

    赐敖从自己腰间取下钱袋，打开看了看，又跟石快保说，“石管家，你去挑三个车老板，让他们把这五只箱子再抬上车，我和你押着这些箱子去将军府。”然后把钱袋交给石快保，“其余的人，你按照包一天的车钱给他们。”

    石快保抱拳称是，带着钱袋也出去了。

    没过多久，蔡少芳办好了手续，把单据交给了赐敖，“侯爷，这是三十五万钱的单据，小人替您做主，另外五万换成了三张一万钱和二十张一千钱的银票，方便您使用。”

    自打给苏司玉赎了身，赐敖家里和身上只剩下上个月的俸禄了，手头确实得留点闲钱。于是赐敖对蔡少芳笑着点点头，从银票里抽出一张一千钱的递给蔡少芳，“蔡头柜，想得周到，今天也辛苦你了，这是本侯小小心意，莫要嫌弃哦。”

    蔡少芳没敢接，朝着张进来直看，张进来看他这么扭捏，怕赐敖挑理，赶紧说，“看我干什么？还不多谢侯爷赏赐！”

    蔡少芳这才收下银票，对赐敖千恩万谢。

    张进来也客气地一抱拳说道，“侯爷您来照顾小号的生意，还让您破费，老朽真是过意不去啊。”

    赐敖不知为什么，就感觉这老头特别亲，“老人家，这都不算什么。只是与你相谈甚欢，没处够啊。待本侯忙完这阵子，改日再来看望老人家。”

    张进来也非常喜欢眼前的这小伙子，虽说他是大王身前的红人，又有爵位在身，可对待自己非常客气，因此张进来也有意结交赐敖，“改日侯爷得暇，莫到这里，请到我家中一叙。”

    “好好好，一定前去讨扰，哈哈哈哈。”赐敖正说着，见石快保带了几个人过来搬箱子了，便和张进来跟蔡少芳告辞，先一步来到外面，上马准备前往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