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公家发鞋
赐敖接过葛子方手里的册子,
以为是什么诗集之类的书本,
翻开一看,他大吃一惊,
这里面满满的记录着鸿胪寺内
每个人的来历,特征长处,
人脉关系以及朝中派系背景。
赐敖粗翻了几篇,
就不自觉地背后直冒凉气,
一半是被里面的内容惊到了,
另一半是觉得葛子方这个人
别看置他于闲职,
但他忙着钻研着周围的人。
他在鸿胪寺就能把鸿胪寺里的人
详详细细地整理成册,
若是再给他些人手,
给他更大的权限,
这。。。。。。
赐敖原打算明天向李霖
举荐葛子方去户部任职,
看了这册子,
赐敖又有了别的想法。。。
“先生这本册子可有副本?”
葛子方不明白赐敖为什么这么问,
摇摇头说,
“属下并无誊抄其他副本,
若侯爷需要,可留下。”
赐敖点点头,“多谢先生,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把册子收了起来,
又问葛子方,
“先生对如今派系如何看待?”
葛子方想了想,
“朝中的权力派系,原本就是
保王派和老臣派之争,
大王虽说登基时间不算短,
但当初老王给老臣的权力过大,
如今大王越来越觉得独木难支,
而他手里原来的王牌
大理寺卿曹延博多年来难当重任
在中安殿上仍无力压制虞季长,
再加上大将军关敬耀严守东境
无法回到申都对抗石崇海,
使得大王在文武两班中无人协助,
许多意愿很难在中安殿得到支持。
不过最近随着侯爷的异军突起,
您以当殿公然挑战虞季长之势
引起了大王的注意,
虽然侯爷在朝堂上只是官居二品,
但有爵位加身,在别人眼中,
无疑就已经成了保王派的领袖。”
赐敖听得津津有味,
顺手给葛子方又满上了一杯,
葛子方喝下一口接着说,
“既然侯爷把属下召来,
相信已经明白要对抗老臣派,
唯有招揽可用的人才,
打稳自己的根基。”
赐敖咽下嘴里的菜问道,
“依先生所见,可有合适的人选?”
葛子方摇摇手,
“属下不过是鸿胪寺的一名文书,
方才说的已有些越礼了。”
赐敖一摆手,“你我不在朝堂,
也不是在鸿胪寺,闲聊而已,
何来越礼二字,
先生莫要顾虑太多。”
葛子方见赐敖出于赤诚,
“那属下就放肆了,”
说完,喝干了杯中的酒,
“侯爷若要招揽人才,
属下觉得拉拢住大理寺卿曹延博
那样原来的保王派之外,
还需要让诸如吏部尚书朱元炳,
那样的没有立场的官员
加入您的麾下。
不过依属下看来,
要扳倒老臣派最有效的方法
就是把他们的人变成侯爷的人。”
“此话怎讲?”
“侯爷请想,老臣派之所以多年来
把持朝纲,就是因为老臣派
不仅有资历,更重要是有权力。
虞季长是百官之首,
石崇海掌握京师兵权,
罗荣海执掌刑部,
哪一个不是资历深厚又大权在握。
因此要扳倒他们,
从他们内部入手才是上上策。”
赐敖又问,
“先生认为该从谁入手呢?”
“郑叙良!”葛子方不假思索。
“郑叙良?何解?”
葛子方解释道,“一是郑叙良
是最熟悉虞季长的人,
他们同时高中,又同殿称臣,
多年来相互扶持,
虞季长有今日的地位,
不仅是他自己有能力,
郑叙良也给他出了不少好主意。
只不过郑叙良此人虽有能力,
但目光短浅,又嫉贤妒能,
不得大王的心。故此他这么多年
才当了个鸿胪寺少卿,
属下虽与郑叙良接触甚少,
但听他身边的人说,
其实郑叙良非常妒忌虞季长,
只是自己没本事往上钻,
才不得已依靠虞季长。
可见郑叙良和虞季长实际貌合神离,
更谈不上信任了。”
赐敖这才想起,“哦。。。
怪不得那日大王刚加封我,
一出中安殿,
郑叙良就急着来奉承我。”
“对啊,”葛子方一拍桌案道,
“郑叙良见侯爷如今身为鸿胪寺卿,
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而且被大王加封长宁侯,
这么好的码头,他一定急着跳过来。
侯爷定要把握机会,笼络住郑叙良,
一旦郑叙良忠心于侯爷,
就可以从他口中得知许多关于
虞季长的事,
要是能捏住虞季长的把柄,
那老臣派的气焰就会消去一半。”
“那石崇海和罗荣海呢?”
赐敖追问。
葛子方想,干脆我就全说了吧,
“侯爷要是想动罗荣海,
这次相信大王要他的刑部和
大理寺一同办案抓捕截杀侯爷
的真凶一事,如果属下没猜错,
那是大王给罗荣海挖的陷坑。”
赐敖装作不知,“何以见得呢?”
“侯爷请想,
要是于显派人截杀侯爷,
凶徒怎会还留在李国境内?
一定早就逃回华国去了。
大王别说给他们一百天破案了,
就是给他们一年也没用,
刑部怎么去华国抓人呢?
说是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办案,
要是抓不到人,
大理寺卿曹延博一定没事,
因为他是负责审案的衙门,
刑部抓不到人,
不能怪大理寺办事不力。
故此,刑部尚书罗荣海罪责难逃,
差一差这乌纱就要不保。
到时候罗荣海一定向虞季长求救,
而虞季长那个狡猾的老狐狸,
那日在中安殿上与侯爷对峙,
自己身上目前有许多嫌疑未清,
怎么敢涉险维护罗荣海。
只要此时有人向罗荣海建议
投靠侯爷便可脱罪,
侯爷觉得,罗荣海是甘愿领罪呢,
还是前来投诚呢?”
赐敖听了拍手称善,
“那石崇海又当如何?”
葛子方学赐敖,伸出手指蘸了蘸
杯子里的酒,先写了个“石”,
又在“石”字上写了个“申”,
然后在“石”字的右边写了个“关”,
在“关”字上写了个“东”字。
葛子方先指着“石”字,
“石崇海占据申都不出,
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要是想什么办法,
传出东境边界吃紧,
大王必派石崇海前去支援,
待石崇海到达前,
大王若是接到关大将军
已经平定东境危机的消息
顺势让关将军带兵回京面圣,”
说着,葛子方把“石”字
和“关”字擦掉,
互换位置又写了一次,
“那么只要石崇海到了东境,
关敬耀到了申都,
大王便可让石崇海暂代
东境主管镇守边界,
待关敬耀的赤甲军
与京师守军换防之后,
便可拿下京师兵权,
石崇海就只能留在东境了。”
赐敖听了连连摆手,
“不妥不妥,先生,此计不妥。
想那石崇海得知自己被骗,
怎可能轻易就范,
说不定会发动兵变。”
葛子方哈哈大笑,
“侯爷放心,他不敢。”
“不敢?”
“对,”葛子方点头说道,
“石崇海支援东境,
必然不会带着家小,
尤其不会带着他那宝贝儿子
石秀吉一起去东境。
一旦关将军到达申都,
大王大可加封石秀吉为将军,
在禁军给他找个不带兵
只领饷的职位。
那石秀吉如今不过一名区区的偏将,
石崇海望子成龙,
期盼着有朝一日石秀吉
可以接替他的位子,
如今愿望提前得到满足,
石崇海就算在东境也能心安了。
再说了,即便石崇海有了反意,
他一家大小在京师,
说是儿子升官,实为人质,
他石崇海若敢轻举妄动,
这一家大小还活得了吗?
而且他以什么名义兵变?
大王不但没有降他的官阶,
还给他儿子做了高官,
不过是要他守东境而已,
以这理由造反,
又几个兵会跟他?”
赐敖听完葛子方的话,
沉吟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倒不是在想葛子方的计策
完不完善,他只是在想,
朝堂的权力斗争真是
杀人不见血啊。
自己都还没正式参与其中,
单是寻找对策就已经在
设计于对手的家人了。
他又想,这葛子方真是厉害,
常听人说,
有的人是为政治而生的,
无论他身处何地,
斗争就会随之而来,
葛子方就安于此道,
幸亏早发现此人,
若他去了对手的阵营,
我赐敖不一定斗得过他。
葛子方见赐敖不说话了,
以为赐敖在考虑计策上的漏洞,
因此他自鸣得意地喝着酒
吃着菜等着赐敖,心想,
如何?你长宁侯给我机会,
我就为你卖力献计,
你的胜利,就是我的胜利。
赐敖想了一会儿,对葛子方说,
“先生,你的计策极好,
不过需要给我点时间再虑周全。”
葛子方点点头,“全听侯爷安排。”
正说着,门口的帘子一扬,
冯墨元着急忙慌地闯了进来,
“贤弟,有人找你找到礼部去了。”
赐敖一抬头,“何人找我?”
门外的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
“呵呵,侯爷,是小的。”
赐敖往门口打量,
只见来人红脸细眉小眼睛,
正咧着嘴冲他乐呢。
赐敖也乐了,
“小七啊!哈哈,进来吧!”
冯墨元看皮小七进来了,
上前一拽葛子方的袖子,
葛子方心领神会,
朝赐敖一拱手,“侯爷,
我两人也该各自回衙门去了。”
赐敖知道他们有意避让,
也不挽留,
“先生,明日之事莫忘啊。”
葛子方点头,“牢记于心。”
赐敖一拱手,“那小弟就不远送了。”
葛子方说了句告辞,
便拿着招文袋走出了雅间,
冯墨元朝着赐敖使了个眼色,
意思谈得还好吧?
赐敖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点了下头,
一抱拳表示感谢,
冯墨元笑了笑,也告辞走了。
皮小七一看,这一桌子的好菜好酒,
眼睛都直了。赐敖看出来了,
“小七,不介意的话,坐下吃点?”
皮小七看了眼赐敖,擦擦口水,
“呵呵,有侯爷您在这儿,
小的哪敢放肆啊。。。”
说完,又撇了一眼桌上那只
谁都没动过的烧鸡。
“行啦,老熟人了,不妨事,
你从秋水过来也辛苦了,坐下吃吧。”
赐敖朝着他直乐。
皮小七先从身上拿出封信,
“侯爷,这是我们刘大人给您的信,
要不您看着信,我吃着等您?”
赐敖接过信说,“你吃,你吃,
那儿还有酒,你能喝的话,
我让伙计再拿个杯子来。”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皮小七那手
已经抓起两片酱肉塞嘴里了,
一听赐敖的话,连忙摆手,
“没事。。。侯爷,
我对着壶喝就行。”
说着就抄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
“您看,嘴对嘴,长流水,呵呵。”
赐敖冲他笑了笑,
拆开信封,拿出信来,仔细一看,
刘旻荣还真有重要的消息传来。
早在出使华国的时候,
赐敖离开申都后,
先到了秋水县,
向刘旻荣借了五个人,
四个是修剪马掌的工匠,
一个是专看马匹的兽医。
赐敖为了不事先暴露此事,
把出使队伍中的五个仪仗换下来,
让秋水的这五个人去了华国。
到了华国之后,
这五个人便留在了华国,
赐敖让他们到街市上
帮别人的马修马蹄甲。
赐敖临离开华国前嘱咐他们,
尽可能在军营周围做活,
让华国军队注意到他们,
一个月之后,
把详细情况传书给刘旻荣。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书信果然传来,
刘旻荣信中说,这五人每天去
华国军营附近的街市做活,
一开始没人愿意雇他们,
他们就跟人家说不收钱。
后来试过几匹马之后,
许多百姓都觉得他们手艺不错,
不少马匹只因为马蹄甲过长,
原本要被宰杀了,
但经他们修剪后都变得又能用了。
有一次,他们正在做活,
华国军营可能有人得到消息,
说他们会修马蹄甲,
于是就牵出三匹军马让他们修剪,
几个工匠把活做得很好,
来的士兵也挺满意,
但不知为什么,之后等了半个月,
军营里也再没来人修理马匹。
刘旻荣接到信后也百思不得其解,
因此他即刻行书,派皮小七送来了。
赐敖对着正在胡吃海塞的皮小七,
眼睛放空,翻来覆去想原因,
华国军营的马匹成千上万,
不可能只修三匹就没了,
莫非那些工匠修剪得不好?
不会,上次丘光淼来时,
对他们的手艺赞不绝口。
那为什么他们不愿去修呢?
修完之后,原来要被处理掉的马匹
就不用被低价卖掉,
还可以继续使用,
何乐而不为呢。。。
赐敖一边想着,
一边无意识地打量着皮小七,
“小七啊,
上次不是帮你挣了二十钱吗?
你这鞋都破成这样了,
也不说换双新的?”
皮小七一低头,
嘴里的鸡腿差点掉下来,
他赶紧用手捂住鸡腿,
看看自己的鞋,把鸡腿先拿下来,
朝赐敖一咧嘴,“侯爷有所不知啊,
那二十钱挣来我存着呢,
咱衙门里每年过年都会发双新鞋,
这不快过年了嘛,我想再忍忍,
有新鞋发给我,
何必自己掏腰包花钱买鞋呢。”
赐敖指着他,“你啊你啊,
宁可穿这么破的鞋,至于吗?”
皮小七心想,你有钱,
哪儿懂得我们穷人的苦啊,
“唉,侯爷,咱当衙役比不了您,
这鞋去修,还是去换新的,
花的不都是自己的钱吗?
干嘛有公家的便宜不占,
非得自己掏钱去修去买呢?”
赐敖听完这话,细品了品,
干嘛公家的便宜不占,
非得自己掏钱去修去买呢,
非得自己掏钱去修,
对啊,自己掏钱去修,
公家的便宜就占不到了,
赐敖猛地一拍桌子,
皮小七好悬没噎住,
“怎么啦,侯爷?”
赐敖一指桌上的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