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贤弟贵姓
“什么?游湖?”
丘光淼以为自己昨晚的宿醉未醒,
听岔了。于是又问了赐敖一遍,
“出迎使大人,你邀我游湖?”
赐敖故意顿了顿,
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叶沫才说,
“昨晚特使大人突然醉倒,
本官没来得及告知大人,
华国少有湖泊,想必游湖机会甚少,
大人难得来一次李国,
本官已让刘大人一早就安排好了,
此时出发,
我们可以一同在画舫上
边欣赏美景,边共用午餐,
特使大人千万莫要推辞啊。”
刘旻荣昨晚知道了赐敖的用意之后,
也理直气壮地帮赐敖劝丘光淼,
“特使大人,船上已备好佳肴,
今日这天气也是秋高气爽,
相信游湖回来,
一定能扫除特使大人这一路的疲乏,
大人请吧。”
丘光淼看他二人一唱一和,
似乎有点感觉到,
赐敖并不着急带自己去申都,
可是李王难道不急吗?
华国那儿,显王还等着我的回信呢。
不可能,李霖不可能派赐敖
来秋水县一直陪我玩下去。
赐敖啊。。。你小子还是嫩啊。。。
还在给我硬撑,
就想让我说不去游湖,赶紧入都。
你想得美,我就不开这个口,
你们说要陪我游湖的,那就去呗,
华国也没这机会,不玩白不玩,
你们装,我看你们还能装几天。
想到这里,丘光淼假装无奈地说,
“哎,难得两位如此盛情,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赐敖和刘旻荣一听,相视一笑,
引丘光淼出了行馆,
上了辆大车,直奔秋水的青瓦滩边。
刘旻荣手下的那位衙役皮小七
和赐敖的通令官已经等在了湖边。
大车一到湖边的栈桥前便停了下来,
刘旻荣不放心,第一个跳下大车
走到皮小七近前,
“准备得怎么样?”
皮小七答道:“大人放心吧,
我们一早就来清扫,
按照通令官大人的指示,
已经布置停当了。”
刘旻荣朝他笑着点点头,
又对通令官道了句有劳。
通令官回礼说,
“请几位大人登船吧。”
于是,刘旻荣在前,
赐敖和丘光淼并肩走上栈桥,
丘光淼看看这蓝天碧水,
已经有些陶醉了,
心想,怨不得显王急着要打李国呢,
就连这小小的秋水县都风景如画,
若是李国都划归华国的版图,
我岂不每天都能
与这湖光山色为伴乎。
想到这儿,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见前面的刘旻荣纵身一跳上了船,
以为自己也可以,就跟着一跳,
哪知落在船板上时,
正好湖水微波推了一下画舫,
丘光淼一只脚刚落地就感觉没踩实,
身子向后一仰,就要倒地,
幸好刘旻荣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
赐敖此时也跳上了船板,
扶住丘光淼另一侧说,
“特使大人,
李国不似华国那样山峦起伏,
可就算这么静的湖面也有波澜,
大人步子迈实,多加小心啊。”
丘光淼听完,品了品,
好像觉得他话里有话,
可又一时挑不出毛病来,只得作罢。
刘旻荣对赐敖笑了笑,
又对丘光淼说,
“特使大人,往里请。”
丘光淼稳了稳心神,觉得有些尴尬,
便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问赐敖,
“出迎使大人,
在下适才在行馆就听你说画舫,
这游船为何称作画舫啊?”
赐敖答道:
“大人,普通的船既可打渔,
也有运货之用,
但画舫是专为游客准备的船,
里面的布置让人犹如置身
大宅厅堂一般,”
说着一指船舱一边的屏风和纱窗,
“这窗上秀的都是苍松翠柏,
亭台楼阁,屏风上画的都是
书房闺楼,才子佳人,
因此画舫意在,
内赏屏风景,外观山湖色。”
“原来如此,受教了。”
丘光淼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
看看这儿,瞧瞧那儿,
各处的精雕,满室高悬的彩灯,
他觉得哪儿都好,哪儿都新鲜。
等看了一圈,再一回头,
见赐敖和刘旻荣都看着自己,
才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
冲两人笑了笑。
刘旻荣说,“特使大人,不忙欣赏,
先就座吧。”
这回丘光淼没有抢先坐下,
赐敖见他没动,
依旧把他往上垂手的席位上
让了过去,“特使大人,请坐。”
丘光淼看赐敖让他坐上垂手,
便没有推辞,向赐敖拱了拱手,
入席了。
赐敖正要和刘旻荣依次坐下,
皮小七和通令官进了船舱,
皮小七抱拳问刘旻荣,“大人,
船家问可否启航?”
刘旻荣还没开口,赐敖问丘光淼,
“特使大人,我听刘大人说,
您的随行大营和我的仪仗驻地
离得不远,我们在此游湖用餐,
特使大人可否也下个令,
让您的随行和我的仪仗
今天也一同用饭吧。”
丘光淼想了想,
赐敖带来不少好吃的,
我那五百人跟着我也一路辛苦了,
现在我有酒有肉,也该让他们
改善改善了,便说,
“出迎使大人想得周到,这有何难,
可有纸笔?”
刘旻荣赶紧让皮小七拿来纸笔,
丘光淼简单地写了几句,
盖上自己的印。
赐敖点手唤来通令官,
“你不必跟船,带着特使大人的手谕
去两方驻地传令下去。”
通令官总算等来了赐敖
给丘光淼带来的第二场好戏,
冲着赐敖一抱拳,笑着回道:
“小人明白。”
赐敖知道他懂了,
便回了个笑容,“去吧!”
通令官从丘光淼手上接过纸条
便下船走了。
刘旻荣这才问赐敖,
“大人,时辰差不多了,可否启航?”
赐敖心里高兴,
干脆地答道:“启航!”
船一动,丘光淼感觉肚子里
有点翻腾,但他适应得很快,
船驶离栈桥没多远,就恢复了常态。
刘旻荣命皮小七让人上酒菜,
不一会儿,酒就先来了,
待斟满第一杯酒后,
丘光淼先举起杯,
“本官昨日贪杯,失礼于两位大人,
今日借此酒赔罪,先干为敬。”
说着,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赐敖和刘旻荣也举起杯来,
赐敖说,“特使大人,言重了。
大人乃性情中人,
饮酒时抒发实感,醉酒时酣然入眠,
实属洒脱之举,何谈赔罪二字。
我等为大人的真性情干了此杯!”
说着便和刘旻荣一同干了。
丘光淼一听,瞬间就不尴尬了,
见他俩都那么痛快,
接着对赐敖和刘旻荣说,
“昨日因为一路舟车劳顿,
让两位久等于行馆门外,
实非丘某本意,
加上又有随行之人在场,
与两位尚未尽兴。
今日两位邀丘某游湖,
丘某深感欣慰。
不如今日我们三人抛开公务,
这画舫上没有特使,
没有出迎使,也没有县令大人,
我称一声赐敖贤弟,
叫一声刘兄如何?”
赐敖知道他昨天被自己套走不少话,
今天想借机亲近一步,
来套我们的话,
笑着看了一眼刘旻荣,连忙拱手说,
“好提议,有何不可呀。
两位一定比我年长,
那我就先称两位,丘兄,刘兄了。”
丘光淼拍手称善,他看刘旻荣
还有点抹不开,“刘兄,不必介怀,
你一定年长过我们,
大家称呼亲近了,
饮起酒来岂不更畅快。”
刘旻荣看赐敖也在给他使眼色,
这才举起杯说,
“那下官就斗胆了,两位贤弟请!”
赐敖和丘光淼哈哈大笑,
三人共饮了一杯。
丘光淼给自己斟完一杯问赐敖,
“贤弟,小兄问件事,你别介意啊。”
赐敖摆摆手,“丘兄尽管问。”
丘光淼说:“可能是李国的姓氏
与华国略有不同,华国无人姓赐,
李国此姓也不多见吧。”
刘旻荣一听也来了精神,
他也没听说过姓赐的人,
一直为怎么称呼赐敖而烦恼。
赐敖把夹到嘴里的菜咽下去,
“丘兄,华国和李国都没有姓赐的。”
丘光淼放下手里的半杯酒,
瞪大眼睛问,
“莫非这赐字不是贤弟的姓氏?”
赐敖说,“赐字的确不是小弟的姓氏,
小弟名曰赐敖,无有姓氏。”
丘光淼眼睛瞪得更大了,
“无有姓氏?为何?”
“因小弟自幼失去双亲,
有一位好心人将我养大,
那人是在路边捡到的我,
那时我还在襁褓之中,
身上只有一封书信,
上面写着我的名,赐敖。”
赐敖可能心里真的有点难受,
一口喝下了杯里剩余的酒,接着说,
“那位好心人把我养大后,
教我识字念书,可待我赴申都应试,
被点中头名后再回到故里寻他,
那人已经亡故,此恩终难报答了。”
赐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一口,
“也许我的父母不想让别人知道
自己的姓氏,也许他们认为
我不配拥有他们的姓氏,
唉。。。
如今我只想着能为国效力尽忠,
没有姓氏就没有姓氏吧。”
丘光淼和刘旻荣听得嘴都不动了,
没想到这赐敖看似风光无限,
身世却如此坎坷。
还是刘旻荣先反应过来,举起杯说,
“贤,贤弟,英雄不问出处,
以你的才华,
在我朝之内可算佼佼者,
小兄斗胆说一句,
要是你将来飞黄腾达,
位极人臣的话,
自己的后人就让他们姓赐,
有何不可。”
丘光淼也附和说,“刘兄说得对,
今后贤弟你自己开枝散叶,就姓赐,
有何不可。来,干!”
赐敖苦笑一声,跟着他们干了。
丘光淼看自己问的问题,
让赐敖有点不高兴了,
就不好意思继续说了,
刘旻荣看出了端倪,一指船舱外,
“两位贤弟快看,
我们已经到了青瓦湖心了。”
丘光淼和赐敖都放下酒杯往窗外看,
可不是嘛,碧绿的湖面微波荡漾,
几只水鸟贴着湖面飞行,
他们的画舫吃水很深,
从船舱向外看,
几乎要跟湖面平行了似的。
远处还有几只渔船上的渔民在收网,
已经零星有些小鱼粘在网上,
正扑腾个不停,
这一网一定网到了不少鱼,
还没被拉出湖面的渔网里,
鱼儿像开了锅似地翻腾着,
运气好的,一个弹跳,
竟然翻过了渔网捡到条命。
这些对赐敖来说,不算稀奇,
刘旻荣更是习以为常了。
可是丘光淼却兴奋地盯着看个不停。
刘旻荣故意跟他打岔,
“丘兄,这景色如何呀。”
丘光淼头都没回,
“妙,真是妙,
真是秋波荡湖碧水深啊。”
赐敖拍手称道:“好句,我接,
白鸬撩过翅无痕。”
刘旻荣想了想,“鱼入网眼不由己。”
还差一句时,
赐敖看看送菜进来的皮小七,
笑着指着他说,“第四句你来!”
皮小七愣了,看看刘旻荣,
想要求援,刘旻荣说,
“秋波荡湖碧水深,
白鸬撩过翅无痕,
鱼入网眼不由己,让你对第四句。”
皮小七其实前面听见了,
心想,大人,
我不是让你再念一遍给我听啊。
可是他看到赐敖和刘旻荣
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
壮着胆子指着桌上的烤鱼,
来了一句,“烤出三条送大人。”
赐敖和丘光淼哈哈大笑,
刘旻荣冲他甩甩手,“走,走,
赶紧走。”
皮小七一吐舌头,赶紧溜了出去。
丘光淼对赐敖说,
“贤弟可能接上这句?”
赐敖一拱手,
“秋波荡湖碧水深,
白鸬撩过翅无痕,
鱼入网眼不由己,
。。。。。恰似我等朝中人。”
丘光淼和刘旻荣一开始没明白
赐敖怎么最后一句转到这句上了,
两人都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突然抬头都对着赐敖大笑,
“没错,恰似我等朝中人,
妙,太妙了。”
三人相互看了看对方,
都无奈地摇了几下头,
喝光了杯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