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吕雉出嫁，四丫回家

    日子过得很快，因着事忙，说是府里比不得在沛县时家丁侍婢众多，忙起来小姐出嫁便常常人不凑手。我在各处帮着打理琐事，正式体验了什么是忙的脚不沾地，每天回去只想睡觉，竟来不及想些什么。

    转眼就到了小姐出嫁那日，我们终于可以在前堂见小姐了。只见她瘦了一圈，换下了往日绫罗，不过一身细布缁衣，给老爷夫人磕了头，便去了。

    因着为防着我们私下和小姐再说些什么，转头便又把我们分到了后院帮厨。直到听说前院宴席已完，才有人来找我说夫人叫我。

    老爷去送嫁了，卧房里夫人倒在床上哭成了泪人。往日的端庄温柔全换做了撕心裂肺。

    我知道夫人是舍不得小姐，不知要说什么。

    想起小姐托看管她的婆子带话给说既不许侍女陪嫁，便安排我照看夫人。

    我知道小姐是要我照顾夫人，便道：“夫人，这姑爷既是老爷认真挑了又挑的人中龙凤，小姐不过眼前难些，日后比会过得比在府里时更好。

    再着以后也是能常常见的，小姐嘱咐我照顾夫人，夫人不可哀痛过甚了。”

    夫人听了这话略止了哭，调息半响，略平复些，拉着我的手说：“你不懂，这女子选郎婿，原和外头挑伙计，朝廷挑大员不一样的。

    不是夫婿能干，便能过得好的。

    但我说不动老爷子，也只能日日求神，盼他刘邦多些心肝，让我姑娘能过得好些罢了”。

    我听了无言，也只能默默，看着夫人哭到脱力睡去了。

    我原是打量着，过不了多久便可去看小姐的。

    谁想，婚仪过后尚不到三天，我便收到家里的信，说是我娘病了。

    她原在地里收麦，未躲得及一场秋雨，回家便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请了好多大夫，总不见效，夫人许我回家看看，我便带着夫人送的药，回了西平村。

    不曾想，娘比我想的还不好，只一日日烧着，三丫那边虽也去了信，可她主人家却不肯放她回来。

    我只好一日日拿夫人赏的巾帕泡了井里刚汲上的凉水，给娘擦洗滚烫的身体。一日日地陪着爹和大夫看诊。

    仰赖母亲给人做过乳娘，子女都有差事，各位主人家都还算好，我家在村里日子算是过得极好。

    可也禁不住这么一日日请大夫吃药，一个月过去，家里的钱，连带夫人赏我的都花的差不多了。

    万不得已，我写了封信给夫人。几天后，便收到一个小包裹，里面除了夫人赠药，赠钱，另有一支银笄。

    我认出来是小姐昔年常带的。心下感念，虽想回去当面道谢，可娘这儿实在是一步也离不开。

    也只能暂托人带话谢恩，便又日日照料起田地庄亩，母亲病情。

    母亲这一病，病了整整两个月，开始只是风寒，后来渐渐引起来数年年因劳作引起的旧病。

    中间断断续续的好坏，有时能喝盏粥，有时却只是看着人不能说话，到底是不成了。

    到为母亲办完丧仪，站在田埂上，我只觉得哀痛已经麻木。

    心里头忽而想起那年她为了给我找个好去处，给王姨婆的那一跪，以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回忆不能起头，起了头便收不住，后头在家守孝的日子，我每日只恍恍惚惚，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幕。

    旁人劝了又劝，最后也只道节哀。

    到我重新回到吕府，已经是半年后了，先去谢了老夫人，她看着清减了甚多，见了我便抹了抹眼泪：“好孩子，先歇两天，规整规整。”。

    我那时那半年只觉得眼泪已见得麻木，只道她年纪大了，看别人去了，自己不免也难过。却不曾想到这眼泪后还藏着什么。

    又过了几天，我见老夫人一直让我休息，既不曾给我派活，也不曾让我去见她。

    更觉得自己好歹是卖身过来做工的，主人家宽厚，自己也不好太过了。便去求见老夫人，说要见小姐。

    她一听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半响，只说：“你去吧。”

    我虽心下疑惑，但到底带着老夫人给的，众姐妹凑的大包小包，坐上了牛车，赶到了刘邦家。

    虽算不上远，但车子转了又转停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其实也还好，虽比吕家简陋些，比起西平村里大多数房子，已经算是极富户了。

    那扇吱呀吱呀的大门打开，我不曾想过会见到这样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