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窥牖人唯利是图,异志向分道扬镳
夷将军高欢与将军石斩走进中军大帐,竟却看见帐内满是手持兵器杀气腾腾的百名兵卒。夷将军高欢先是震惊惶恐,但又快速冷静下来怒视将军石斩问道:“此乃何意?”
将军石斩从容不迫慢条斯理道:“高欢居功自傲,令欲刺杀大将军!因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夷将军高欢观看帐内百名兵卒,随后冷笑一声对将军石斩说道:“终究高某官职在身,可否体面离去?”
将军石斩听闻此语哈哈大笑道:“若你磕头恳求,本将军自会考虑思量!”
就在这时,夷将军高欢趁其不备,风驰电挚般单手从腰间取出短刀,健步如飞动如脱兔地左手钳制将军石斩,右手又将短刀放在其脖颈下。
因为一切发生太快,犹如白驹过隙一般,所以帐内百名兵卒皆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将军石斩更是吓得神丧胆落魂不附体,紧张无措道:“高欢,你……”他还没有说完。
夷将军高欢侧目对一兵卒大声喊道:“速击军鼓,召集兵丁!”那名兵卒立即看了一眼将军石斩。夷将军高欢单手轻轻按压短刀,将军石斩颈下刹那间出现一道殷红血迹。
将军石斩呼吸急促,瑟瑟发抖道:“速去!”那名兵卒这才转身离开中军大帐,来到军鼓旁边,拿起鼓锤用力击打。
不多一时,营内所有士卒快速来到中军大帐前,其中也包括兵卒侯景与那五千柔然骑兵。大将军杜洛周更是大声喊道:“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击鼓聚众?”
这时,夷将军高欢劫持将军石斩走出中军大帐,身后跟随那百名兵卒。大将军杜洛周见此情景,张皇失措如坐针毡,可却不知应当言说何词?
与此同时,兵卒侯景心中暗自说道:“事已至此,唯有坚定不移支持高欢,乃是上上首选。”想到这里,他快速取下身后弓箭准备伺机而动。
夷将军高欢心灰意冷地看了一眼大将军杜洛周,随后悲愤难平地看着面前几万兵卒大声说道:“石斩偷将粮草换成沙石,欲将我与万名将士性命葬送柔然手中!但因苍天垂怜我等凯旋归来。谁料石斩亦又诓骗在下赴鸿门宴!栽赃在下谋杀大将军!”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大将军杜洛周与将军石斩。。大将军杜洛周目不斜视吃惊质问将军石斩道:“果真偷换粮草?”
没等将军石斩开口回复,兵卒宋子仙高声喊道:“此事千真万确,万名兵卒皆可证明!”跟随夷将军高欢出征一万兵卒异口同声抱拳行礼道:“恳请大将军严惩石斩!”
将军石斩吓得魂飞魄落,如同丧家犬般苦苦央求大将军杜洛周道:“大将军!大将军!”
大将军杜洛周观看眼前情景,纵然万般不舍,但为大局为重,只好忍痛割爱故作愤怒道:“身为将军,竟然陷害同僚,且视兵卒命如草芥!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即刻斩立决!”
话音未落,一支雕翎箭正中将军石斩眉心,气绝身亡命丧当场。兵卒侯景对将军石斩满腔怨恨终于洗雪逋负以偿夙愿,所以心满意足地低头久视将军石斩。
大将军杜洛周双眉紧锁地看了一眼将军石斩尸体,然后强颜欢笑地对夷将军高欢说道:“将军击败柔然功不可没,即刻官升三级赏银千两。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兵卒侯景听闻此语,心中暗自窃喜愉悦。
但是夷将军高欢则平静如水道:“多谢大将军一番美意。只是高欢不善权谋,难以存活军营帐内。故请大将军怜悯,许我带走五千柔然骑兵以及侯景,宋子仙,郭元建及其亲眷,足矣。”
那些追随夷将军高欢万名兵卒流泪难舍道:“将军!”
大将军杜洛周既懊悔方才下令斩杀将军石斩,致使现今自己身旁无有心腹将领,亦又无法挽留夷将军高欢和那五千柔然骑兵,加之自己已有万名兵卒心向高欢。如此错综复杂纵横交错,只有让高欢与那五千柔然骑兵离去,方能减少最大损失以及日后风险。
想到这里,大将军杜洛周宛若当年刘备佯装负气扔掉阿斗一般,泪眼娑婆虚情假意哽咽说道:“本大将军福薄,无法与将军共创大业。但若日后将军遇到为难困境,定要派人告知。本大将军定当施以援手鼎力相助。”
将军高欢先是双手取下头盔,而后单膝跪地将头盔放在地上,再又抱拳行礼郑重其事道:“多谢大将军。”最后起身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那一万跟随将军高欢决战兴龙口的兵卒不由自主异口同声依依不舍道:“将军!”
大将军杜洛周不禁再次紧张焦灼亦又怨恨恼怒地看着将军高欢。这时,兵卒侯景万分焦急地开口说道:“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望请将军三思而行。”
将军高欢自然明白其真正用意,但又思索片刻后向这一万兵卒抱拳行礼道:“多谢诸位这般厚爱!”随后转身向大将军杜洛周行礼,最后笔直离去。
兵卒侯景又气又恼,可恨自己只是整件事情的旁观者,无有左右事情进展的能力,别无选择只好黯然神伤大失所望地带领两位异兄以及妻子怜儿尾随远去。
而大将军杜洛周驻足远眺将军高欢等人渐行渐远,所悬之心方才回归本位。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将军石斩的尸体,勃然变色咬牙切齿道:“将其埋葬于荒野内!”
离开大将军杜洛周军营五里后,将军高欢下令道:“暂且原地休息。”五千柔然骑兵翻身下马从命而为。
这时,兵卒侯景向两位异兄使了一个眼色,而后三人来到将军高欢面前。他们抱拳行礼道:“将军。”
将军高欢含笑询问道:“三位有何要事?”大哥宋子仙与二哥郭元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三弟侯景低声反问道:“不知将军日后有何打算?”或是投靠他人,亦或自立而行?”
将军高欢忧心忡忡轻叹说道:“仅凭五千柔然骑兵焉能自立而行?况且……”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柔然骑兵独特民族服饰。
兵卒侯景未言半字,但却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以示赞同。
将军高欢继续说道:“故而本将军打算投靠葛荣。”
此言一出,兵卒侯景立即皱眉说道:“怀朔镇将众多,为何将军倾心此人?”
将军高欢解释道:“如今怀朔群雄并起,乃有逐鹿中原争夺天下之意。听闻葛荣杀死叛将元洪业,不改初心从一而终。且其手下兵多将广,因此择其为主。”兵卒侯景默不作声低头不语。将军高欢温柔说道:“你我共经风雨磨难重重,所以无需忌惮直言便是。”
兵卒侯景这才开口说道:“杜洛周寡谋少智,亦又毫无主见,因此难成一方诸侯。而那葛荣却又刚猛独断目空一切,着实并非最佳人选。”
将军高欢无奈说道:“若非杜洛周目不识人难成大器,在下岂能委身葛荣?”
兵卒侯景试探道:“尔朱荣如何?”
将军高欢立即回道:“尔朱荣之父乃是朝廷任命散骑常侍,且兼平北将军。堪称‘家世豪擅,财货丰赢’,现今爵位传于其子尔朱荣。背景家资无可厚非,可是此人有勇无谋,空有一副将才之能。亦如当世项羽,恐其下场许会‘自刎乌江’!”
但是兵卒侯景则摇头反驳道:“时局动荡变化莫测,世人皆处暴风骤雨之中,无法自拔难以逃脱。故而当寻巨树庇护,方可保存性命。若是此树不能长存,则可再寻栖身之所。”
将军高欢闻听兵卒侯景这番言语后,心中暗自说道:“此人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着实不能委以重任,更不可与其关系过密。”
想到这里,他假意借口道:“高欢乃是六镇起义之人,虽非举足轻重中流砥柱,但却小有名气众人知晓,焉能投靠镇压六镇之人?不如这样,你我分别投靠尔朱荣和葛荣。日后若有一方身遇险境,另外一方也可雪中送炭渡过难关。”然后侧身看了一眼身后五千柔然骑兵,又对其说道:“临别之际,赠予五百柔然骑兵。既可在尔朱荣帐前存有一席之地,亦能凭此保存性命。”
大哥宋子仙与二哥郭元建热泪盈眶感激不尽。但是兵卒侯景仅仅含笑抱拳行礼道:“知遇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定当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将军高欢立即还礼。兵卒侯景便带领两位异兄以及五百柔然骑兵扬长而去。将军高欢眼望侯景离去背影感慨万千道:“小人无耻,重利轻死。不畏人诛,岂顾物议?”
兵卒侯景带领众人行走约有三里左右,两位异兄看见将军高欢并未遣派追兵将其追杀灭口,这才安心落意地催马来到三弟侯景身旁。大哥宋子仙低声询问道:“当今局势风起云涌变化多端,何人可以坐稳天下犹未可知无从知晓。故而不知三弟为何执意投靠尔朱荣,而非葛荣?”
兵卒侯景皱眉解释道:“近来几日经历种种,令我顿悟为何当初袁绍虽可雄霸北方,但却最终官渡惨败含恨病逝。”
大哥宋子仙与二哥郭元建异口同声问道:“是何缘故?”
兵卒侯景目光如炬坚定回道:“乌合之众,岂可逐鹿中原统一天下?与其自相残杀,他人渔翁得利。何不趁机休养生息壮大实力。或许有朝一日权倾朝野说一不二。亦或……”
说到这里,兵卒侯景野心勃勃狼贪虎视注视远方连绵山川信誓旦旦道:“得步进步,荣登九五!”站在一旁的两位异兄听闻此言,相视一笑欢喜愉悦。
三日之后,一名柔然骑兵来到将军侯景面前抱拳行礼道:“回禀将军,前方五里处便是宣威将军慕容绍宗营地所在。”
自封将军的侯景先是点了一下头,而后侧身含笑对身后五百柔然骑兵大声说道:“众位兄弟,待我等追随尔朱荣大将军后,自然衣食无忧,可享荣华富贵。”
这五百柔然骑兵听闻此言喜笑颜开,齐声回道:“誓死追随将军!”将军侯景得意扬扬地点了点头,然后催马继续前行。
行走约有一里左右,将军侯景突然看到前方几座豪华坟墓。他喜从天降眉欢眼笑,但又迅速恢复如初,故作一本正经之状回身对这五百柔然骑兵吩咐道:“现今我等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着实无有颜面拜见宣威将军。所以停留在此好生休息,明日容光焕发拜见将军。”
五百柔然骑兵行礼称是,纷纷下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是吃食亦或闲聊。将军侯景立即双眉紧锁面沉似水。
这时,两位异兄一同走了过来。二哥郭元建疑惑不解询问道:“三弟因何愁眉不展?”
将军侯景先是瞪了一眼极其散漫无有秩序的五百柔然骑兵,然后低声回道:“我虽不通兵法,但却亦知兵圣孙武严训吴王阖闾宫中百名宫女一事,故而军队将士必须各守其职,断然不可懒散无视军规。”
二哥郭元建压低声音道:“三弟言之有理,但是眼下形势所迫,不可对其严苛要求,以免军心溃散各奔东西。”
将军侯景点头说道:“正因如此,一路之上隐忍不言。”随后,将军侯景向前一步,在两位异兄身旁低声耳语道:“待等夜幕子时,兵卒熟睡之后,你我三人密掘坟墓得其珍宝,献于慕容绍宗与尔朱荣。”大哥宋子仙与二哥郭元建不假思索点头说道:“一切依从三弟之言。”
一层浓雾遮拦满天星斗,更令一轮勾月黯淡无光。五百柔然骑兵稀稀散散相互依偎而眠,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这时,将军侯景与两位异兄悄然起身,各自拿起铁锹蹑手蹑脚离开营地,健步如飞笔直向那几座坟墓走去。
当三人来到坟墓前,快速拿起铁锹挖掘墓土。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大红棺椁显现出来。三人用铁锹撬开棺盖,一股恶臭气味扑面而来。
突然,一声乌雀悲凉之声划破寂静夜空,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跳。大哥宋子仙吓得倒退一步,二哥郭元建更是惊慌失措地将手中铁锹失手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响声。唯独将军侯景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活人可怕,亦或死人可惧?”
大哥宋子仙没有言说半字,但却再次大步上前来到棺椁面前俯身去拿陪葬贵重物品。二哥郭元建无可奈何,只好跟随照做。将军侯景这才转阴为晴,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将这几座坟墓一一偷盗,共获得金盘金杯金碗各三套,各种银制器皿二十多件,更有一小盒东海珍珠。
将军侯景喜出望外开心愉悦道:“这些足以让慕容绍宗和尔朱荣收留重用我等。”
这时,二哥郭元建却说道:“既便果真重用我等,亦又受制于人何不我等三人带上这些财物找一太平之地逍遥快活?”
将军侯景顷刻变脸单手一指地上财物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道:“他日我等封王拜相,珍奇异宝数不胜数!二哥若想离去,三弟不会阻拦!”说完将脸转向一侧。
大哥宋子仙急忙向二哥郭元建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满脸陪笑向将军侯景抱拳行礼道:“昔年蜀汉刘关张皆乃市井之人,但却最后荣耀至极富可敌国。愚兄无才,一切仰仗贤弟扶植帮衬。”
二哥郭元建也快速抱拳行礼恭敬有加道:“愚兄目光短浅,似那井底之蛙。望请贤弟切莫介怀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将军侯景心中暗自说道:“如此杀鸡取卵有眼无珠,日后能有何作为?”但他又转念一想,“正因如此,这二人方才会臣服于我。”想到这里,他分别向两位异兄还礼,且又一副难舍难离感情真挚道:“你我三人虽非血亲,可却义结金兰八拜之交。小弟焉能弃二位兄长,独享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两位异兄这才重露笑颜,点头说道:“多谢三弟海涵见谅。”将军侯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说道:“天色渐亮,我等速回营地。”两位异兄行礼称是。
正当三人悄无声息返回营地时,看见将军侯景之妻怜儿单手扶着一棵大树呕吐不止。因此,将军侯景快步上前询问道:“可是吃坏东西?”妻子怜儿强忍难耐地摇了摇头。
大哥宋子仙笑着对将军侯景说道:“三弟喜获麟儿,足见上苍甚是垂怜眷顾。”
二哥郭元建也在一旁随声附和道:“此番前去投靠尔朱荣,定会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将军侯景开怀大笑,并且单手轻轻摸了一下妻子怜儿略显苍白的脸庞。
妻子怜儿虽然对将军侯景,甚至是其两位异兄以及所有士卒恨之入骨深恶痛绝,但又迫于无奈挤出些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