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弱点
窦褚表情一凝, 疑惑地看着柳恩煦那张写满不高兴的小脸。
还没等自己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柳恩煦推出了云霞殿。
他站在门口听着屋里柳恩煦跟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正聊得畅快。
他只觉得, 一头雾水。
他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忍不住琢磨。
柳博昱处置了。
马夫给他了。
洛家姐妹也留下了。
她怎么还不高兴?
随即转身边走边问狄争:“王妃今日去哪了?”
狄争道:“一直在府上,跟洛家姐妹在一起。”
窦褚一步三回头,索性顿住了步子再看云霞殿。
啧, 这是…卸磨杀驴?
——
窦褚走后, 柳恩煦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让小膳房的厨娘做了很多拿手菜,还亲自做了汤羹为了招待表姐妹。
可惜洛佳蕊的心情一直沮丧。
难得自己看上个小郎君, 竟然是姐夫…
洛心仪趁柳恩煦去小厨房做汤的功夫, 匆匆拉着她手臂给她讲大道理,更嘱咐她别失了礼数。
对洛佳蕊来讲,那些道理, 她都明白。
但她就是觉得不痛快。
洛心仪才叹了口气, 劝慰道:“你刚没听他说嘛?要把马夫挂在马棚!”
洛佳蕊这才抬起眼去看姐姐。
洛心仪继续道:“人不可貌相,即便是风光无限的蓟王殿下…也许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洛佳蕊好像明白了姐姐的意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摆弄手腕上的镯子。
她向来喜欢温柔儒雅, 爽朗清举的男子。
可想起刚才蓟王殿下对待马夫的态度,洛佳蕊眉头团了团。
他好像还, 挺凶的。
——
京郊的一处民房内,燃着微弱的火光。
简陋的房门“吱呀”一声从外被推开。
屋内带着蓑笠的游侠手指正在火焰中穿梭。
他抬头看了眼门口,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袭黑衣,脸上还带着面罩。
窦褚从手里将冼安留在信鸽上的银叶子递还给他, 才语气淡淡地问:“什么事?”
冼安搓了搓有些发烫的手指,说道:“老家伙三个月后要去西疆采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窦褚眉头蹙了蹙:“三个月?我恐怕有件事要拜托他。”
冼安还是头一次听他说有事要找老家伙帮忙, 笑着问道:“怎么?这个把月没见,少主还知道求人了。”
窦褚懒得理他,只从袖兜里掏了封信交给冼安:“交给老家伙,我要带个人回去治病。”
冼安这才神色紧张起来,反问道:“什么人?你知道老家伙的脾气!可别引火上身!”
窦褚没什么表情,只垂眼摩挲着木桌上的一道裂痕:“文国公的嫡孙,柳恩初。我会安排好的。只不过,三个月,恐怕我的事还办不完。”
冼安眉头蹙地更紧,有些疑惑地看着窦褚:“你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那孩子从小就有病!你不是早知道!”
窦褚没说话,只交代道:“按我说的做。让他提前准备准备。”
冼安把那封信放到桌子上,劝道:“这信我可以带去。但老家伙要去做什么转生丹,非要去西疆,我怕你赶不上他。”
窦褚自是知道老家伙的脾气。
从来都是古怪又执拗,他决定好的事,什么都改变不了。
于是他算了算日子,又问:“春节后他才走?”
冼安迟疑着应道:“差不多,每年不都得陪着那块墓地守岁…”
窦褚把面罩重新罩在自己脸上:“行。就跟他说我过年回去。”
刚说完就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少主查到小少爷的下落了吗?”
冼安忙不迭地追着问了句。
这是他至今为止唯一的遗憾。
窦褚伸过去开门的手顿住,遗憾道:“上次查到那个商贾身上,就没了下文,恐怕还得再等等。”
冼安攥紧了拳头,压在本就不平稳的桌子上,懊悔道:“我当时说什么都该带着他走的!”
窦褚回过头去看他。
那年,冼安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把郁昕霖交给了奶娘。
等他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接应时,奶娘带着郁昕霖跑了。
直到两年前窦褚才查到,奶娘为了活命把自己的少主卖给了商贾做书童。
可没过半年,那商贾就破了产,据说家里被债主砍的砍,杀的杀。
郁昕霖也从此断了下落。
窦褚占了蓟王的位置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追查郁昕霖的下落。
只可惜,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自己怎么撒网去捞都捞不到。
窦褚走回冼安身边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他印象里,这个护了自己十多年的壮汉,鲜少流泪。
冼安呜咽道:“那年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事就只能靠你了!”
窦褚“嗯”了声。
他想张口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对冼安,对自己,最大的安慰莫过于看着许森宇身败名裂。
他没再说话,抬步走出了民宅。
许森宇是那块最难啃的骨头。
即便自己做了这么多手脚,对许森宇都伤及不到要害。
窦褚轻叹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时间并不充足。
柳恩初的病情撑不过一年。
若是想治好他,就必须在巫医去西疆之前赶回圣延谷。
可他回去,就意味着身份可能会暴露,也意味着自己要做的事会完不成。
窦褚的脚步越来越快。
可他答应了她。
他不能食言。
——
翌日早,柳恩煦送走了洛家姐妹后,就带着秀月去了趟集市,直到傍晚才往回赶。
柳恩煦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轰隆隆响着雷。
这才拨开车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此时乌云压顶,黑压压的厚云里还夹带着耀眼的光线,把晦暗的天空切成了好几瓣。
柳恩煦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争取在大雨落下前赶回去。
她看着自己放在竹篮子里的小母猫刚换了主人有些瑟缩,才把她抱在怀里,多少给她带来点温暖。
直到马车在府外停下。
柳恩煦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没赶上雨,才拎着放了小母猫的竹篮往东翼楼跑。
这只猫本来就是给猫大爷准备的。
昨天晚上柳恩煦半宿没睡着,想着表妹描述自己看到窦褚时的喜悦。
柳恩煦觉得心里难受。
辗转难眠。
后来见秀月进来关窗子。
她竟突然想起那只猫大爷来。
即便那只猫,她也不希望他天天黏在窦褚身边。
于是一早,她跑了大半个京城,找到这只和猫大爷长得差不多的黑猫。
唯一的区别是它脖子上有块白色的痕迹,像桃子一样的形状。
柳恩煦小跑着冲进东翼楼,前脚刚迈进门,后脚大雨倾盆落下。
就跟天上哪位神仙的洗澡盆撒了似的。
狄争和木七赶快迎上来,才看见小王妃手里拎了个篮子,眉开眼笑地问:“王爷这么早回来了?”
狄争恭敬应声:“晌午过后就回来了。”
柳恩煦本是因为昨日表妹的事,对窦褚心生不悦。
可这会也不能冒着大雨再回去。
她撇了撇嘴,脸色一沉,抬步往楼上走。
刚推开门,外面一道闪电就把昏暗的天色劈成了白昼,轰隆隆的响声连篮子里的猫都怕地叫了一声,听着惨兮兮的。
柳恩煦把门关好,寻了一圈,却没见到窦褚的影子。
这小心翼翼将母猫放出来,鼓励她熟悉一下自己的新家。
柳恩煦耐心地带着那只母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可她意外的是,屋子里没点灯烛,更没见到窦褚的影子。
她找了个最近的烛台,点亮了烛火,绵绵地喊了句:“殿下?”
外面震耳欲聋的雷声当即把她的声音压了下去。
柳恩煦这才带着黑猫推开寝室的门。
寝室里虽然点着火烛,可仍没见到窦褚的影子。
柳恩煦觉得奇怪,就听到寝室靠西的那处衣阁里传来一声猫叫。
她脚底一转踩着黑色鹅卵石带着小母猫走了过去。
直到她缓缓拉开衣阁的门,猫大爷重获新生似的从里跃出来,惊喜地停在母猫身边小心试探。
柳恩煦把视线落在昏暗的衣阁里。
窦褚手臂架在膝盖上,双手撑着脑袋靠坐在衣阁的角落里。
柳恩煦放下烛台,弯着腰往前凑了凑,轻唤道:“殿下?”
她一脸错愕。
窦褚怎么在衣阁里?
可窦褚就好似没听见,依旧拖着脑袋,不发一言。
直到更响的雷声划破天际,连脚底微微震动,两只黑猫同时受了惊,一溜烟钻没了影。
柳恩煦才见窦褚的眉心比刚才蹙地更紧。
柳恩煦赶紧起身,把屋子里所有窗户都挂上了闩。
回到衣阁后,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挤到窦褚身边坐下来。
她有点想笑,笑窦褚竟然怕打雷。
可又觉得不该嘲笑他的缺点。
于是嘴里憋着笑,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发出了奇怪的气音。
窦褚抬头看她,语气不悦:“好笑么?”
柳恩煦把嘴里没笑完的气,吞进了肚子,故作镇定地摇摇头。
窦褚本就心情不佳,倒觉得找着了出气筒,指责道:“谁让你带猫回来了?”
柳恩煦抿了抿唇,又撅了噘嘴,转过头去看那张苍白的脸,转移了话题道:“你怕打雷呀?”
窦褚没说话,眼神冷厉地盯着她。
可柳恩煦觉得解气。
这可比不理他解气多了。
于是柳恩煦轻叹了一声,挖苦道:“殿下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怕遭天谴?”
要放平时,窦褚真想好好教训她,挂起来抽一顿。
此时他只瞪了她一眼,试图别让自己太难堪。
柳恩煦把小脸放在他胳臂上,装作多愁善感地问:“若有人要嫁给你怎么办?”
窦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没事吧。”
柳恩煦神色一凝,追问:“怎么办?”
窦褚才突然想到什么,侧脸看着柳恩煦,慢条斯理地调侃道:“王妃莫不是酸了吧?”
柳恩煦面不改色,趁着这会雷声大,逼问道:“若有人要嫁给你,我该不该应呢?”
窦褚这才被她逗笑了,点点头:“该应。”
柳恩煦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就像质问似的。
窦褚的心情倒突然转晴,他觉得小王妃也该体会一下这种酸味舒不舒坦。
可他此时无心玩笑,漠然道:“我不喜欢女人。你可以自己留着。”
柳恩煦对他这话半信半疑,反驳道:“我看你没不喜欢女人。”
窦褚冷笑一声,语气坚定:“的确不喜。”
柳恩煦的确困惑,她不理解男人不喜欢女人是个什么胡编乱造的谎言,可他说的又不像假的。
她坐回窦褚身边,听着外面风雨大作,安慰道:“我小时候也怕打雷,母亲每到下雨都给我读故事,逐渐我就不怕了。不如我给殿下读故事?”
柳恩煦回想起小时候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嘴角忍不住向上提了提。
她刚要转头,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放在了自己头后。
转头之际,窦褚的手顺势把她往自己面前送了送。
随后他提着一抹不羁的笑,将嘴唇落在她耳根,暧昧道:“换我给你读故事吧。”
随后柳恩煦脊背一僵,一股温热从肤间辗转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芋:这故事怎么还带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