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举重若轻
钱有利见楚离年纪虽轻但气定神闲,瞅准了他是这里最大的官,于是磕头说道:“大人既这样说,小人还有什么隐瞒的。小人不过是站在台前吆喝而已,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那人十分小心,只跟小人说过名叫红姨,至于真名叫什么,小人实是不知啊!”
楚离继续问道:“那红姨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钱有利方才害怕说出实话也难免坐牢,于是便想死抗到底,现在既然这年轻人答应放过自己,那说什么也不敢再有所隐瞒,于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三年前,钱有利只不过是凤灵“天客来”的账房先生。凤灵是香粉之都,勾栏院多了,酒楼的生意自然错不了。“天客来”是凤灵最大的酒楼,钱有利因为善于精打细算而且口风极严,深得老板的欣赏,视为股肱。一日关张回家,突然见到家里多了一个女子,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要他到夜京安家,并且说会在夜京开设酒楼,聘他做老板,每年一千两银子。
当时钱有利还纳闷问道:“你为何不自己开这酒楼,偏要找别人呢?更何况,我只是个账房先生,你找还不找一个有经验的人。”
那女子却说道:“我一家都只剩下女人,抛头露面总归不好,我家在朝堂树大根深,一应生意往来你都不用操心,只是照顾好面上的事便好。”
钱有利在凤灵一辈子也挣不了一千两银子,现在一年便有千两收入,这吸引力可谓巨大。于是他考虑也不考虑当下便同意了,第二日便收拾东西直奔夜京。到了夜京,果然如那红姨所说,这名为“达萃楼”的生意根本不用他四下招揽,每日都高朋满座,真算得上是财源滚滚。
此后,红姨只是每三个月检查账目时才来一次,平时很难见到她。
对楚离方才问红姨的情况,钱有利却说一概不知,那红姨每次见面时都蒙着面,穿着普通,只是从语气里可以推测大约四十来岁年纪。
楚离听了心里有数,知道这个红姨必是荆紫嫣身边的那个红姨。他见钱有利娓娓道来,毫无停滞,知道他确未撒谎,于是对高舞阳说道:“这些人审问过后,如与‘剑冢’确无瓜葛的,都放了吧。这个钱有利也放了,现将‘达萃楼’封了!”
高舞阳也早就听出来这钱有利不过是那“剑冢”的一枚人前棋子,不管是关了还是杀了都没有多少意义,于是点点头道:“是,今日便可了结。”
旁边那带路的伙计见贵客果然救下了阖酒楼的人,禁不住激动,“扑通”跪倒在地,给楚离磕了三个头。楚离含笑将他扶起,说道:“你这是作甚,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他们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你不可行此大礼,我可受不得!”那伙计却憨笑道:“受得,受得。贵客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自然受得!”
楚离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功德无量”,觉得这伙计确实有趣,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呵呵说道:“小的名叫贾六,从小无父无母,被一户贾家屠户收养,因此改姓为贾。”
楚离见他与自己命运相似,一时大起怜悯之心,便说道:“你性情真挚,姓贾不好。你若愿意,就做我的亲随吧!”
贾六一呆,钱有利推了他一把道:“你还呆愣着干什么,这是天大的好事,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还不应承着!”
贾六如梦初醒,连忙跪下磕头道:“贾六愿意跟在公子身边做个亲随,从今日起,贾六的命就是公子爷您的了!”
楚离笑着搀起他,笑骂道:“混账东西,我要你的命作甚,我要你给我做事!”贾六挨了骂,心里反而痛快,嘴里胡言乱语道:“是,我做事,我做事!”
楚离又道:“我叫楚离,你既然入了我府,自今日起便不再叫贾六了,叫楚六如何?”
贾六高兴地道:“楚六好听,就叫楚六!”
旁边钱有利却大吃一惊,大着胆子颤巍巍地问道:“这位爷名讳上楚下离,莫非是当今黔首司副司首么?”
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勾进愣愣说道:“他正是我们副司首楚离,你这人眼光倒是不错!”
楚离也笑道:“怎么,钱老板也知道我?”
钱有利颤颤说道:“我们这达萃楼每日里来的都是朝堂或各地官员,万年殿上早晨有什么动静,我们午时便可知道。早就听闻黔首司原来的孟司首辅助蒙相治理朝政,黔首司现下是一个少年人名叫‘楚离’的管事做主,想不到今日小人有幸,这不真的见到了楚司首么?”
楚离哈哈一笑说道:“楚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很多人现在都躲着我走,你竟然说有幸见我,不错,不错!”
几人说笑间,便将方才剑拔弩张的情势平缓了下来,高舞阳不得不佩服楚离行事老道。
待打发走了钱有利和伙计们,高舞阳说道:“依属下看来,那个红姨必定是‘剑冢’头目,不然每年几万两银子,那荆紫嫣不可能交给一个寻常之人。”楚离点点头说道:“高佐领看得对,我也是这般想。我们今日封了‘达萃楼’,断了‘剑冢’的财路,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喽!”
高舞阳随口应承道:“这都是副司首的功劳,你一来他们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否则我动了刀剑也未必管用,还会落下一身的埋怨!”
楚离见他也学会了奉承,便借这个机会说道:“楚离自进入黔首司那日起便跟着高佐领,我最敬佩你的就是耿直敢言,坚持真相。楚离不希望高佐领有什么变化,那样,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这话说得坦诚,足见信任,高舞阳感动得差点眼泪都流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副司首的话属下明白了,请副司首放心,高舞阳永远是高舞阳,为黔首司出生入死,一辈子都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