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鼓唇摇舌
高舞阳听了常胜的话冷笑道:“常佐领侃侃而谈,舞阳还以为你必有高论,哪里知道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水中求剑。‘剑冢’之人被我黔首司捉到者有之,但无论什么酷刑他们始终无一人松口泄露那荆紫嫣的行踪,如今再用这法子,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常胜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敢问高佐领,你夜京旗下最近一次捉到‘剑冢’的人是什么时候?”高舞阳不知他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当下也不多想,冷冷道:“近一年前。”
常胜笑意更浓,打着哈哈道:“一年前‘剑冢’气势正盛,便是有被捉住之人,他们自知轻易招认便再无价值反而死得更快些,于是硬气扛住一切酷刑,这样朝堂便会另有他用则不着急加戮。事实证明确是如此,多数人被拿来交换朝堂之人,少数人被劫走,甚至更有黔首司的人私自放走他们。而现在则不同,‘剑冢’在咱们重拳打击下暂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往日威风,连生活都可能难以为继,于是我敢肯定,总会有一些人窜出来闹出点动静,这其中有的是为了有口饭吃,有的是为了弄点钱花,还有的出来找点乐子。这些人便是我们的目标,若能拿下他们,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我想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跟着‘剑冢’一条道走到黑了!高佐领,我这答案你还满意吗?”
高舞阳默然不语,旁边众人又是一阵点头称是。
楚离却是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常胜竟如此厉害,将人看得透透的。若真按照他的法子去做,“剑冢”恐怕灭得更惨。楚离头痛不已,这黔首司能人如此之多,实在是不好对付,自己还是应当小心行事,万一露出马脚或者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被这帮人抓住,那真是有口难辩。
常胜见众人无语,便问楚离道:“副司首觉得属下的法子是否可行呢?”
楚离呵呵一笑,仍是说道:“常佐领一番话可见对这事用了大心思,众位一起说说,议一议!”
常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暗暗吃惊道:“这楚离行事老道,心机颇深,看不出竟如此难缠,不知道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下来可要好好琢磨一下!”
高舞阳却高兴,兴奋地笑道:“是啊,副司首让大家都说说,谁有提议直说便是!”
其余三位佐领坐不住了,人人想在副司首面前表现一番,于纷纷站起身来,慷慨其词。
楚离却有些昏昏然,越听越觉得了无新意,不明白黔首司名声在外,这群人为何拿不出一个像样的主意。可他哪里知道,这群人无论怎么舌灿莲花,都是要置“剑冢”于死地,没一个人想要将这事“拖”下去。若真按照这些人的想法来,楚离知道,便是有十个“剑冢”也难逃毒手。
众人说了半天,主意出了五六个,却始终没有哪一个得到楚离的认同,继续让大家议一议。这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楚离心中定是有了主意,只是不好说出口,而众人的主意又离自己预期相去甚远。
要说起来,还是常胜精明过人,他自然知道楚离以前的所作所为和夜后对他的器重,若说他没有主见,傻子也不相信。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众人的说法没有进到他的内心。常胜眼珠一转,忽然想道:“莫非副司首不想尽快破案,要拖着不成?”
这想法一出来,连常胜自己都吓了一跳。堂堂黔首司副司首,夜后看重不断提携的少年天才,竟不想短时间内将策划刺杀夜后的“剑冢”余孽缉拿归案,这话说出去任谁都不信。但偏偏现在楚离的态度模棱两可,让人无所适从。
常胜决定孤注一掷,若是成了,他在黔首司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若是不成,也总好过捱着天数过日子。有了主意便要果断执行,这是常胜一贯的作风,于是他故作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方才我们几人的意见都有些疏漏,任哪一个都不会轻松将‘剑冢’一网打尽。我又想起一法,请诸位商议。我仔细想了想,‘剑冢’之所以横行多年却没被消灭,自然有其独特之处,我们若一味追求在限令时间内将其连根拔起,恐怕会伤及无辜。大家可否还记得当年刑部天官上官昌被诬告谋逆一案,陛下给律镜司一个月办案,结果律镜司为了一月内达成目的,不惜滥用私刑,将许多上官昌府邸周围的百姓屈打成招,都报作谋逆从犯,险些铸成大错。多亏蒙相明察秋毫,力挽狂澜才没有形成冤案。陛下痛下罪己诏,明令发回重审,这一来一回便费了五个多月,但却云开雾散,还上官昌清白。从此以后,陛下严令大案要案不得设结案时长,成为定例。所以我认为咱们手上的这件‘坤陵街行刺夜后’一案,切不可草率行事。至于如何行动,还是要由副司首掌舵,咱们只要令行禁止就可以了!”
众人见他这么快便态度大变,本来期望着他在楚离面前出丑,哪里知道,楚离听完,竟击掌道:“妙,妙!常佐领这一番话老成持重,至允至当。我虽初掌黔首司,但也知道夜后对黔首司的期许,那就是有案必究,但一定不能涉及无辜。‘剑冢’在各地经营日久,百姓们多被蒙蔽,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见我们问罪‘剑冢’,还以为我们冤枉了好人。若是其中再有几个不怀好意、煽风点火之人,难保不出现民变,到时候民匪混为一谈,再想掰开不易。我们若好大喜功,便就有可能出现逼良为盗、甚至胡乱攀咬之事,真到了那般境地,虽按时破案,夜后也必会追究你我的责任。所以我们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楚离这话说出来,众人听了汗流浃背,这才明白为何楚离对立即向“剑冢”进攻默不作声了。
于是人人看常胜的眼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连高舞阳都不得不佩服他见风使舵的本事精妙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