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章 沙场点兵
众人在“致远居”中坐了半晌，竟无一人上前倒茶伺候，连方才那跑堂伙计这会儿都不见了。
高舞阳察言观色的本事较其他人高明一些，他轻声对孟琉璃和楚离说道：“这些伙计怕不是将我们当成来打秋风的了，不然就凭司首在这坐着,他们也决计不敢怠慢！”
孟琉璃笑道：“没准，话虽如此他们也不能先坏了规矩，难道要我等交了钱他们才肯上菜么？菜不上倒也罢了，知道我在此，连酒也不上，这群混账东西！”众人听了大笑，人人皆知黔首司孟司首好酒如命，到了酒楼却偏偏不上酒，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秦无意来过几次“天香楼”，凭他先秦皇室嫡系、南境军侯长孙的地位，在“天香楼”里也算是老熟人了，当下自告奋勇去与老板交涉。
孟琉璃笑道：“告诉老白，再不上酒，老孟就掀了他的屋顶！”众人又是一齐大笑。
秦无意点点头，笑着去到三楼，寻了“天香楼”老板的房间，推门便进。屋里之人见有人进来，有些慌乱，待见到是秦无意，老白连忙笑着起身迎接，陪笑道：“原来是秦少爷到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老白也好提早安排，哪里当得起秦少爷亲自过问！”
秦无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老白吃着皇粮，时间长了便以为自己也成了宫里的大爷，我这个前朝皇室子弟哪里还放在你的眼里？”
老白赶紧躬身作揖，急急道：“秦少爷这是说哪里话，折煞老白了，小的虽然替宫里守着这份产业，可从不敢以大爷自居。别说是您秦少爷亲自来了，就是贵府的一条狗，老白也绝对不敢惹，把它当祖宗似的供着！”
秦无意见他倒会说话，也不想难为他，便一只手用力，将老白搀扶起来，笑道：“瞧你，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每日里来来往往的除了王侯就是将相，除了宗门弟子就是世家子弟，若每个人来你都这样，腰早就折了！”
老白见他转怒为喜，心里一松，也笑道：“秦少爷有所不知，俗话说，官大不打笑脸人。我们虽然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但与旁处又不太一样。我们既做生意，又要给来往的人提供一些消息，透露一些朝堂内幕，这样他们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而我们天香楼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所以这许多年来，我们早已习惯作揖，这既是为了礼，又是为了钱，谁能跟钱过不去呢，您说是不是？”
秦无意被他这张嘴哄得有些晕，当下便直说道：“好了老白，我来找你是因为孟司首带来的客人你们为何怠慢，到现在既不上菜也不上酒，到底是何居心？”
老白委屈道：“小的这两个伙计跑来，说是担心孟司首带着黔首司的人来打秋风，所以才不敢上菜，要是开了这个头，天香楼便是有天大的利也早晚坐吃山空哪，还请秦少爷转告孟司首，叫他高抬贵手，不要难为小的了！”
“胡说！孟司首堂堂朝堂副相，执掌大名鼎鼎的黔首司，何时来你这打过秋风。不上菜倒也罢了，可连酒也不上，你难道不知道孟司首是有名的好酒之人吗？对孟司首这般无礼，难道你真的活够了不成？”
老白被他连着追问了几句，当下吓得够呛，连忙对两个伙计骂道：“混账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赶紧给孟司首上菜，不对，上酒，不对，上菜上酒？”
秦无意满意地回到席上，对着孟琉璃和楚离使了个眼色，果然，片刻间两桌酒菜便置办妥当。
楚离将酒给孟琉璃满上，然后又分别给众人满上，最后他给自己倒上，端起酒杯说道：“楚离承蒙司首、高佐领和各位统领、兄弟们的关照，才能有今日，在此满饮此杯，以示感谢！”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豪放，谁又甘心落于人后？连姜妍都一口干掉。楚离又给孟琉璃满上一杯，笑道：“司首，方才第一杯按您的话讲就是牛饮，算不得数，这杯您好好品品，看是不是好酒！”
孟琉璃端起酒杯，先是看了看，然后放到鼻子旁闻了闻，最后小啜了一口，慢慢在口舌间来回翻滚，最后慢慢咽下。他回味了一会儿，抬头笑道：“果然是好酒，二十年的“沙场点兵”，闻着一股金刀铁马的劲儿，喝下却又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柔。好多年没有喝到过这般好酒了！”
众人奇道：“这酒好奇怪的名字，为何叫‘沙场点兵’？”孟琉璃看众人翘首以盼，便放下酒杯，眼睛瞅着远方，缓缓说道：“二十年前，我随陛下攻打云中，当时云中还叫江阳。江阳是言国都城，背靠大山，城墙坚固，易守难攻。我军围攻江阳一月有余，死伤无数，却始终没有攻克，士兵们疲惫不堪。江阳守军见我军士气低落，竟然半夜出城偷袭，陛下下令后退三十里。第二日，江阳援军到来，反将我五万大军围困，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眼看便要全军覆没。”说到这里，孟琉璃擦了擦眼角，显得很是激动，见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孟琉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时我只是陛下身边的一个护卫队首，一心只想保护陛下突围，可陛下说，哪一个成大事者不是百战余生，若是连这个坎儿都迈不过去，还如何成就霸业，一统天下！说完，陛下起身击节而歌——‘云中山，江阳下。万军围困，谈笑儒雅。天苍苍，路茫茫，人生何处不家乡。’接着，陛下赐酒，将士们群情激动，誓死而战。当夜，我军反攻，人人奋勇争先，人人以一当十，言军没想到我军竟然还有实力反攻，未做防备，一溃千里，江阳就此纳入我大夜版图，改名‘云中’，而当晚喝的酒，从此就叫做‘沙场点兵’！”
众人听了，遥想当年夜帝的风采，艳羡不已，人人只恨晚生了二十年。楚离举起酒杯，豪气干云地说道：“大丈夫当如是，为陛下，为大夜，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