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北境军权
今日的万年殿上气氛沉重，夜后竟有一种在御座上无法安坐的感觉。
接替触柱而死的何玄继任谈史司司首的贺不鸣此刻正躬身站在夜后对面。不知怎地，夜后虽然高高在上，但对丹陛下的贺不鸣竟有些忌惮。
贺不鸣原是刑部天官，他是小吏出身，办案审案最是计较，万事只求个“真”字。夜帝在时，便有意让他做谈史司司首，但朝堂上竟人人反对，均怕被他咬上便躲不掉。夜帝虽顺从众臣之意没再坚持，但仍将其放在刑部天官这个位置上，以图让他刷新刑事。这贺不鸣体恤民意，经常微服私访，每有疑难案件便再三斟酌，害怕自己造成冤假错案。所以在他手上，这五六年来从无一人翻案，也从无一人喊冤，朝野皆称之为“贺青天”。
夜后见他上任谈史司司首的第一天朝会便站了出来，心里有些发慌，面色却如常地问道：“贺司首有何事启奏，便请说来！”语气中客气之至。
贺不鸣脸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不卑不亢地说道：“臣被夜后拔为谈史司司首，职责所在不得不说，若有冒犯之处，就请夜后重责，臣绝不会因此生怨！”
夜后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心里立时紧张起来，盯着眼前的贺不鸣，又看看他身后的百官，他们有的暗自偷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左顾右盼，似乎都知道贺不鸣要说出什么话来。
“这是要逼我就范！”夜后心里说道。
但面上仍要保持威严，她挥手道：“贺司首言重了。我虽是妇道人家，但跟随陛下征战十年，建立起这巍巍大夜，也算知道何为正道。若贺司首所说属实，便是涉及我，我也必会秉公处理，绝不推脱，更不会对贺司首有所猜忌。贺司首，请照实说来！”
夜后说这番话，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一旦贺不鸣牵扯出什么人来，她宁愿挥泪痛下杀手，也不能给百官落下口实。
夜后这番话倒是出乎贺不鸣意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夜后，眼神中的敬意多了几分，但是一想到要陈奏的事太过让人义愤填膺，这敬意又少了几分。
只见贺不鸣抖擞精神，施了一礼后说道：“启奏夜后，臣要弹劾北境边帅、诚王夜白！”
虽然夜后已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大殿之上群臣悚然，窃窃私语此起彼伏，搅得夜后心里也发毛一般。她竭力平静下来，淡淡说道：“不知贺司首弹劾夜白何罪？”
贺不鸣仍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模样，也是淡淡地回道：“朝堂安排户部为北境边军置办过冬衣物，户部经过核算，若是在京城采买再运到北境，耗资靡费，因此奏报蒙相，蒙相召集相关人等复核，确是如此，便奏禀了夜后。您特下旨在北境就地采买，并着诚王督验。不知夜后还记得此事吗？”
夜后回想确有此事，便点头道：“不错，当日蒙相确是向我禀报过，我也确曾下旨。有什么问题吗？”
贺不鸣答道：“事情直到这里还没有问题。问题出就出在诚王督验，诚王将采买权要到自己手上，说是防止户部相关人等置五十万边军于不顾，中饱私囊。并且诚王还直接向您飞书奏禀，您也同意了。此事，夜后还记得吗？”
夜后点点头，仍旧说道：“确有此事。贺司首有什么话，不妨直讲出来！”
贺不鸣突然提高了声音，启奏道：“哪里知道诚王得令后，采买的第一批冬衣一下水竟然皱成一团，将士们根本就穿不下。夜后知道，北境严寒，此时虽才九月，北境却已经飘雪。将士们单衣过冬，心生怨言，竟起了哗变，军中司马昨日来报，诚王军令已然出不了大营了！”
夜后听了大吃一惊，不自觉地站起身来，对着贺不鸣说道：“贺司首此言当真？诚王是我儿，当朝皇长子，怎会为了蝇头小利而置夜国边防于不顾？我不信，我不信！”
贺不鸣好像根本没看到夜后的样子，仍旧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继续说道：“夜后不信，可遣人道军中一看便知。边军此时群龙无首，正在争论是继续守卫夜国北境，还是投诚厉国，只是因为三大神将竭力压制边军才没有下一步动作。若是朝堂再无回应，那边军做出如何决定就谁也难料了！”
夜后呆了半天，重重地将身子摔在御座上，无力地说道：“那依贺司首之见，要如何回应边军呢？”
贺不鸣只回答了四个字：“端王出山！”
夜后听到“端王”二字，激灵了一下，再回想众臣的神态，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就是来为端王夺权的！
她环顾殿内，众臣无一人出班为诚王说话，便知道了其中的隐情。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能在此时倒下，否则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夜后向后摆摆手，身后的上官飞雪走上前来，俯下身子，将耳朵放到夜后嘴边，聆听夜后的旨意。只见夜后嘴唇慢慢地动了几下，似乎很艰难地说了一件事，上官飞雪却没说话，只是点着头。过了一会儿，二人说完，上官飞雪躬身施了一礼，便从偏门奔了出去。
有眼尖的大臣心头一跳，不知道夜后又要刷什么花招，怕是今日撕破脸，再也难以如同墙头草一般来回倒了。
夜后不管群臣怎么想，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御座前，疲惫地说道：“贺司首弹劾之事既然关涉皇子，那便是朝堂的头等大事。既然要端王出山，那还是等他来了，让他自己说吧！”
众臣恍然大悟，原来上官飞雪是去宣召端王去了。
正在这时，只见门口跑过来一个宫中执事，捂着脸就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含糊说道：“启禀夜后，殿外来了一个人，说是要到殿内上朝。小的见他长相猥琐，不似好人，便要他殿外等候。哪里知道，那人胆大妄为，竟然给了小的一巴掌，打落了小的三颗牙齿，说陛下在时也没有让他等候在殿外的道理！”
夜后大怒，想不到今日什么阿猫阿狗都蹦出来了。她用力拍了一下御案，高声叫道：“那人是谁，竟敢如此无礼？”
那执事见夜后要为自己出头，十分高兴，使劲大声的说道：“那人说他叫‘原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