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楚离嗫嚅半天才道：“我没有忘记，原来你是慕容家的小姐，不是什么……什么小叫花。”
慕容果果凄凄说道：“我那时本是自家里逃出，身上没带钱，又害怕江湖险恶，所以化身做小叫花。没想到偏偏遇到了你。”
楚离沉声道：“那日在青霞镇，不知你为何离去。不想今日竟在夜京相逢。”
慕容果果问道：“你真的不知我当时为何离去？”
如果说楚离原来不知，确有其事，但说现下仍然不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想来这慕容果果倾心自己，但自己身边已有叶歌，并且立誓共赴一生之约，岂可做朝三暮四之人。
当下面对慕容果果追问，楚离只得说道：“不知。”
叶歌见楚离神情，走过来说道：“你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我们只是江湖宗门的普通弟子，你与我们，道不相同，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吧！”
慕容果果再次见到楚离，满心欢喜，谁曾想对方竟真的对自己流水无情。慕容果果愤然转身，也不流连，飞身上马，双腿用力踢了马肚子一下，那马儿长嘶一声，奋力向前飞奔而去。
慕容圣见此情景，心下明白了八九，微微叹了口气，挥一挥手，继续带队前进。
楚离不知为何，看到慕容果果星眸闪烁，忽觉心如刀割一般，只是考虑叶歌感受，不敢流露，只能目送慕容果果离去。
旁边看热闹的诸人，仿佛也看懂了什么，纷纷对着楚离指指点点，见楚离低头不语，料想再也无趣，便如鸟兽般四散开来。眨眼间，街边只留下楚离、叶歌和墨小乙三人。
叶歌脸色十分难看，想不到日防夜防，还是没有防备，竟然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差点把人抢去。
楚离见叶歌脸色，不敢言语，只是低头搓手。
墨小乙打破沉寂，笑笑说：“那姑娘真是有趣，不过和叶歌你比起来，性子可是差得远喽。”
楚离尴尬得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人不知怎的，风风火火的，哪里如叶歌这般温柔可爱？”
叶歌当着墨小乙，不好使性子，又见楚离这般作态，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地位无人能及，便也不去想那烦恼之事。只是对楚离幽幽说道：“我自小被师门收养，从无父母相顾，脾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我孤身一人，比不得慕容大小姐家大业大，有权有势，若你真的三心两意，被她迷了去，我只得离开，不会缠着你！”言罢，两行清泪顺脸颊而下，楚楚模样让人爱怜。
楚离慌乱不已，也不顾墨小乙在侧，手指朝天发誓道：“墨大哥在此作证，我楚离若真的负了叶歌，便不得好死，下辈子也不能转投人世！”
叶歌见他神态，听他誓言，出自真心，羞羞地道：“你若死了，我岂能独活，净拿这等算不得的话来糊弄我！”
墨小乙见二人终于和好，心下既羡慕又高兴，对二人说道：“既然事情已然过去，就都不要提了。午饭因为夜霜打扰，我们都没吃好，不如咱们继续逛逛，寻些桂花糕果腹。恩爱总不能当饭吃吧？”
叶歌“啐”了一下，嘴里嘟囔道：“墨大哥前两句还算人话，后边越说越不正经！”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也不管旁人眼光，顾自沿街走下去。
街角处闪出一人，正是夜霜安排跟踪楚离等人的律镜司属下。他知墨小乙修为高深，不敢相距太近，所以听不到刚刚慕容果果和楚离的言辞，但看二人神情，分明是旧识。当下也不继续跟着，赶紧回去禀报。
律镜司密探刚走，只见远处又闪出一人，望着他，冷笑了一声，施展身形，朝楚离三人方向，跟了上去。
楚离三人游走了半天，扫荡了几家小吃，兴致减退，返身回了墨家。
那跟踪之人见三人进门，当下也转身离去。
夜霜听完密探说起楚离等人与白水剑宗竟然有瓜葛，恨恨地说道：“若是只有墨家维护，倒也无惧，只是如今他们得到白水剑宗的护佑，倒不得不多用点心思，不可轻举妄动。”
端王府。
夜辰对着下首坐着之人说道：“我此次乔装回来，是为了调查范无命大殿刺杀一事。我不相信他无缘无故会做出这等狂悖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下首坐着之人端起茶水，撩开盖子，轻轻吹了几下，啜了两口，又将茶杯放下。在端王面前，还能这样从容不迫的人不多，偏偏他有这样的资格。
因为他是黔首司司首孟琉璃。
世人皆知黔首司是夜后的坚定支持者，孟琉璃更是夜后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却没有人知道，孟琉璃根本就是夜辰的人。自夜辰十一岁起，他就受夜帝指派，秘密做了夜辰师父。夜辰今日能有七界修为，除了天赋，绝对和孟琉璃悉心指导，倾囊相授分不开。
夜帝闭关前，要孟琉璃明面上支持夜后，但暗地里却无论如何也要保全端王。
孟琉璃不傻，他是朝堂第一高手，他如果傻了，那朝堂之上再无精明之人。
孟琉璃的黔首司五年来一直按照夜后的指示办事，监管江湖宗门和各地百姓，该办谁，怎么办，他从来不问，所以夜后对他向来十分信任。
所以，只有他，才可以自由出入端王府而不被人发觉。
孟琉璃听完夜辰的疑惑，说道：“据我所知，范无命应该是被人要挟，其目的就是将刺杀之名堂而皇之地安在你的头上！可他们也没想到，范无命大殿刺杀后，竟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杀出去逃走。当然，这也是律镜司故意放走，不然，以夜霜的修为，十个范无命也真的无命了。”
夜辰想起范无命高大的身材和憨憨的脸，心里感到一阵疼痛。
当年范无命孤身从军，每逢上阵，必冲锋在先，从不惜命，夜帝钦赐“无命将”，从此人们只知道他叫范无命，原来的名字再也无人叫起。
五年前，夜帝命夜辰执掌边军，镇守北境，还命三大边将在旁协助。范无命见夜辰年少，以为他只是依靠皇室出身才获军权，竟然在升帐点卯之时公然挑衅夜辰。夜辰欣然应战，五个回合就将他打倒在地，从此，范无命对夜辰令行禁止，以死相报。
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挟可以让范无命这样的人，去行刺夜后呢？
这个疑问，萦绕在夜辰脑子里多日，想得头痛，也想不出答案。
“一个女人。”孟琉璃给出了夜辰想要的答案。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她安静地坐在窗前，等着那个男人。她与那男人只认识三天，她只知道律镜司夜司首让她接近那个男人，只要那个男人对她倾心，律镜司就会放了她的弟弟。
她的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她不想弟弟无辜死去，使家族绝后。
她别无选择。
好在那个男人对她很好，真的对她一见倾心。他告诉她，他出生入死十来年，从没有像今时这般安心过。他还说，他想有个家，而家里一定要有一个她。
忽然，门开了，进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开口就问道：“你在等范无命？”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说道：“他不会来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女人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害死了他。
“无命，你没了命，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既然喜欢她，我这就让她去陪你。”
夜辰亲手杀了女人，那女人死时眼睛里还满是悔恨和不甘。
夜辰紧紧握住手里的长剑，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
“夜霜，下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