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小树不修不直溜
安德鲁和阿尔瓦在海口的一举一动，不止周长盛上心，颜正齐为防两人作乱也早在二人下船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
周长盛的人放出风声，扬言蚕卵的价格可能会涨，成年蚕的价格一路走高。
可南方养蚕的人家左右便是那么多，一旦都卖出去，明年的生计就断了，对于养蚕户而言，价格的高低对他们的生活并未有太大影响。
周长盛虽喜欢炫耀，但人品上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安德鲁又是他的老客户，周长盛心软，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当他询问安德鲁对丝绸如此感兴趣，是否是想自己尝试养蚕缫丝时，安德鲁当即表示，他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自从宣德帝开放了商人之家的子弟可以科考，海口的政策又延续了津郡的利好，有官府管控，撑腰之后，商人，尤其是南方商人的地位有明显的上升。
可同样，这个时候的商人十分注重诚信。
安德鲁没说实话，周长盛立即冷下脸。
他给过安德鲁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那就不要怪他了。
要涨价的风声一出，再加上周长盛提前与养蚕户通过气儿，安德鲁最终花了两倍的价格买到了一小部分孱弱的成年蚕。
只怕海上的长途跋涉，会彻底要了它们的命。
对此，周长盛只装作不知。
回到津郡的小宝小贝在晚间睡觉时，绘声绘色地跟林依描述，身着白绸的周长盛胖的就像一只汤圆。
颜正齐将白日之事说给林依听，林依原想小贝既然道了歉，这件事便这样了了。
可直到此时，小贝仍旧张口闭口说周长盛长得像汤圆一样。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可能会伤害到别人。
小宝丝毫不知林依准备教训小贝，还在跟林依分析。
“娘亲，叔叔那么胖，身上的肉肉看起来又软绵绵的，可能是阴虚，体内的气血淤滞。”
林依满意地点头。
小宝继承了她的医学天赋，身旁又有承老和洛大夫亲自教导，未来可期。
周长盛这种不正常的胖换成现代话说，大概就是他体内的内分泌失调导致的。
“你心中有自己的判断这很好，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看脉象。你们这两日玩也玩够了，军营去看过了，该学的东西也不能落下。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有平时积累地多了，才能像今日这般，看出病人的症结在那里。”
夸完了小宝，林依话锋一转。
“小贝！不准随意给别人起外号。推己及人，你想想，若是你走在路上，有人觉得你生的小，喊你小豆丁，小萝卜头，你会很高兴吗？”
小贝搂着她的腰，蹭蹭脑袋。
“对不起，娘亲，可是我瞧着胖叔叔没有生气，他说汤圆比包子和馒头要好。”
林依将他的手掰开，面对面直视他的眼睛。
“任何人听到陌生人给他起外号都不会高兴的。”林依态度严肃，“有些话他自己可以说，但是你不能说，你乱说话，叔叔是会伤心的。你要做个懂礼貌的孩子。”
“我知道错了，娘亲。”
小贝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大哥说他错了，娘亲也说他错了，他再也不喊胖叔叔是汤圆了。
林依揉揉小贝的头。
小贝很听话，告诉他做错了事，让道歉他也道歉，可从心里，他可能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如若不然，她不会在晚上再次听到汤圆这两个字。
“等下一次，再遇到叔叔，你要郑重的向他道歉，叔叔那不是胖，叔叔只是生病了。骂人尚且不揭短，平日里说话，更是要注意，不能往别人的痛处说。”
小宝小贝一齐点头，“我记住了，娘亲。”
周长盛这件事算翻了篇。
随后，两个孩子又告诉林依，他们今日还见到了异国人。
他们听得懂那两个异国人说话，可他们不是好人，明明是来做生意的，却想着越过胖叔叔，自己养蚕织布。
林依心生警惕。
当初通商口岸还未开放时，她便与凌正提过关税一事。
康泰王朝地广物博，文化也好，技艺也罢，好东西数不胜数，这种事不可避免。
所以，关税在这里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外来的商品在通过口岸时被收取极重的关税，为了不亏本，海外来的商品价格自然会上涨，与本土并未收过关税的商品比较，它们便失去了竞争力。
关税的存在能在很大程度上保护本土的商品。
安德鲁之所以想自己做，大概还没彻底了解海口的关税政策。
又或是，丝绸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令人眼红的暴利让安德鲁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自己纺织丝绸。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林依身体里那颗爱财的心和潜藏在血脉中的独属于金钱的基因蠢蠢欲动。
她的瓷窑，必须加快脚步了！
小贝接连被教训了两次，心中惦记着再遇到周长盛时要给他道歉，可杜掌柜将两个孩子的消息封锁的十分紧密，颜正齐也没再带他们在海口闲逛过。
是以，他们一直没能再见面。
林依这边的瓷窑万事俱备，只差田兴。
几日来，林依往返田家，为田甜治疗腿疾，每日针灸配以药蒸，按摩疏通血管，田甜的瘸腿有了明显改善。
可她的腿疾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想要一下子彻底治好根本不可能。
田兴自己也明白，这事不能强求。
但总归是生活有了期盼，田家祖孙俩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往多了。
林依变成了田甜的恩人，田兴心存感激，一心一意地为她卖命，想要感激她的大恩。
瓷窑这边，有了田兴的加入，正式开始运转。
普通的瓷器，林依并不在乎，她的目的十分明确，要的是青瓷和白瓷。
在让田兴接触这两种瓷器之前，她将提前准备好的契约取出，先礼后兵。
这是一份长达五十年的契约。
五十年的年限，相当于只要田兴签了这份契约，就是个死契。
契约书上不仅写明田兴需要对所有配方以及工序要严格保密，还明确了他的工钱。
自录用之日起，每月十两银子，往后，若是烧制出的青瓷和白瓷质量优异，他的工钱还会再涨。
田兴在听林依说每月十两银子时，便呆若木鸡。
十两银子！
他做梦都不敢想他一个坐过牢的糟老头竟然能拿到每月十两的月钱。
其他工匠的工钱也只不过是每月一两银子而已。
就是一两银子，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了！
前些日子，他们给府衙干活的时候，一个青年壮劳力才每日二十文而已。
“东家，您是田甜的恩人，也是老头子的恩人。您放心，我田兴只要还活着一天，我就在瓷窑里过一天，绝无二心。”
田兴片刻未犹豫。
签字按下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