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凭什么只有老子一个人死
天一走后，点翠笑道，“夫人，侯爷送的这把扇子真漂亮，是时下京都的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的绫绢扇。”
林依点头，她确实在晚宴上见过有夫人用这种扇子。
“嗯，那就收起来吧。”
点翠一愣，“夫人不用吗？”
林依不在意地笑道，“我不是有扇子么？”
“夫人，侯爷的一片心意，您真的不用吗？”
望着那把就连扇坠都是鸽子血的绫绢扇，林依唇角依旧带着笑意，眼眉梢处却透着冷漠，“这么贵重的东西，平日用可惜了，先收起来，等出门时再用。”
点翠点头，“是。”
天一命人满京都寻找扇子，虽然他认为京都之中不会再有比大皇子送来的这把玉骨扇还要名贵的扇子了，但侯爷有令，不得不从。
回到东院，天一想起地四在西院为林依守门，便想着为他问上一句，只不过，天一了解颜暮云，并未开门见山的说，而是率先抛砖引玉。
“侯爷，地二已经查明当初在马鞭上动手脚，给车夫陈大忠下毒的人，是大少爷身边的桂嬷嬷下的手。”
“是正齐的奶嬷嬷？”
“是。”天一补充道，“是她收买了乘风院负责守门的包宽，让包宽在与陈大忠一同用饭时在他的汤里下了毒，马鞭上的天仙子之毒也是他动的手脚。”
颜暮云垂着眸子，“明日苏大人重审正齐的案子，让你做的事可都做了？”
天一道，“原以为是个嘴硬的，没想到也是银样镴枪头，还未怎么用刑就都招了。那个姓翟的老头说，出面与他们接应的是宗正司章大人府上的家仆，他曾在那人身上见到过宗正司府上的腰牌。”
颜暮云抬起头来，眼中一片讥讽的笑意，“宗正司的腰牌？”
“是。”
“倘若是你，做这种事可会带着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
“不会。”天一明白颜暮云的意思，“栽赃嫁祸的小把戏而已。”
既然是陷害，对方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一面是陷害正阳侯府，另一面则是拖宗正司下水。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像他在高庸国玩过的手段。
秦南王的身影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颜暮云沉下心思。
由此看来，朝中的蛀虫还未完全清理干净。
“这件事先放放，等明日苏大人审完再说。”
“还有一事。”天一斟酌了词句。
颜暮云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何事？”
“夫人出事，地四一直责怪自己，是他没让受惊的马停下来，他已经知道错了，想着在西院为夫人守门赎罪。”
“本侯罚他，他不情愿？”
“并非如此。侯爷您也知道，地四年纪小些，有时候难免会钻牛角尖，不若先让他在夫人院里守几日，过了心中那道坎，属下再去劝劝他。”
“他既自己愿意，那便待着吧。”
“属下替地四谢侯爷！”
隔日一早，京都府尹的府衙外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
早先颜正齐这件案子就被林依当场推翻了，大多数百姓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只是听着苏大人将查过的证据一一摆在所有人面前时，人们才彻底相信真的会有人拿人命做陷害人的阀子。
负责记录案件的主簿站在堂上，将曹州传来的户籍信息结果一一宣读。
翟老等人跪在堂下，心中不屑耻笑。
这做官的没有证据，除了证明他们不是曹州人外，他们是究竟做什么的，没人能查得到。
单凭这个想要定他们的死罪，纯属做梦！
这位苏大人可比不上传闻中的那般明察秋毫，什么百姓头上的一片青天，看起来也不过尔尔！
苏大人的惊堂木再次拍出了威严，“尔等作奸犯科，随意虐杀人命，妄图以此陷害他人，事后不仅不知悔改，反而一再狡辩。如今证据确凿，本官宣判，涉嫌直接杀人的翟石豹斩首示众，其余人等判刺配刑，苦役三年！”
苏大人审案的最终结果一出，翟老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迎面正对上苏大人的眸子，在他眼中，翟老看到了鄙夷和算计。
他不怕苏大人判他们所有人死刑，可他放了所有人，唯独要判石豹死刑，这是想看他们窝里反，等着石豹自己交代所有事！
“大人……大人……”
事情如他所料，他刚想明白苏大人的用意，就见带着铁链枷锁的石豹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却被两旁站立的衙役拦住。
“石豹！”
翟老大声呵斥他，可此时已经完全不管用了。
没有人能在看到除了自己的所有同伙都能活，只有自己被判了死刑还能淡定地笑面死亡。
“去你个老不死的！”翟石豹扭头骂了他一句，猩红的眼睛瞪得比牛大，“你们原本就打算让老子一个人去送死是吗？难怪就让老子一个人拽着那女人的脚，你们连手也不插一下！”
翟老眼瞅着翟石豹要犯驴，大声骂道，“这个狗官是有意的，你别上当！”
“上你个头的当！左右是个死，凭什么只有老子一个人死？”翟石豹身上的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
他扭了扭身子，衙役们更用力的压制他。
对于翟石豹而言，无论他说或者不说，他的结果都是一个“死”字。
平日里讲究兄弟情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真碰到事儿了，一个个缩的比鹌鹑还要快！
“大人，别判我死，我都说！”
翟石豹想坦白，却听见一旁此起彼伏的叫骂声，这些所谓的兄弟们一个比一个骂地狠。
“石豹，你别混蛋！”
“我去你大爷的，翟石豹……”
苏大人立即道，“来人，把他们的嘴都堵上！”
“大人，我本不叫翟石豹，我姓赫，叫赫石豹……”
随后赫石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事情经过，包括他们如何受人雇佣，拿了五百两银钱，通过那人给的消息，知道了颜正齐会时常去京郊的马场。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他们在青楼妓馆中绑了一个妓女，灌了药带到京郊，冒充翟老的女儿，剩下几人则以家人相称。
原本想着弄死了那个妓女，背上了人命的颜正齐一定会很快被判刑。
那人答应他们，等一切尘埃落定，会再给他们一千两银票，让他们能直接进城做些买卖，从此不再落草为寇。
一千五百两银子，足够让他们所有人都一辈子衣食无忧！
重赏之下，他们就冒着风险干了。
因为在这件事里，除了赫石豹其他人根本没有动过手，所以为了拖翟老他们下水，赫石豹还将早些年翟老带着他们干的其他事儿一字不落的全都说了。
被堵了嘴的翟老等人怒目切齿、目眦欲裂，却挡不住赫石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他们这些年来犯下的事儿全都抖落的一干二净。
末了，说完话，赫石豹狠狠地骂了一句，“要死大家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休想让我一个人去死！”
事情真相如何，围观的百姓们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苏大人，可不能放过他们！”
“这些人手上好多条人命，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杀了他们！”
“苏大人……”
“啪！”
惊堂木再次狠狠地落在桌面之上，震动了签筒里的红、绿头签。
“本官宣判，颜正齐遭人陷害，无辜被累，无罪释放，其余人等，斩立决！”
一支写着斩字的红头签落地，撞击地面，发出碰撞声。
翟老等人的命运到此戛然而止。
那名女尸因夏季无法存放太久，得了薄棺一口，已经入土为安，坟头上立了个粗糙的木制墓碑，但好歹也算在死后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案子至此落下帷幕。
被带回牢中时，翟老等人的口鼻依旧是被封住的，一路上只听得到他们“呜呜”的闷喊声。
颜暮云与苏大人一齐出现在牢门外，天一站在二人身后。
“大人，苏大人，雇佣我们的人是宗正司府上的人，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把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免我死罪？”
被推入牢房，翟老拽出嘴里塞着的布条，急忙为自己抢功。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站在两人身后的天一。
那一瞬间，翟老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缝都疼了起来。
苏大人道，“还是侯爷聪慧，想出让他们狗咬狗的法子。若是由得他在堂上如此叫嚣，这件事便彻底闹大了。”
“这种明目张胆的陷害手段并不高明，可一旦被百姓们知晓，即便事情是假的，也会传成真的。”
他就是用同样的手法，搅乱了高庸国的朝堂，挑拨了小皇帝和秦南王的关系。
“侯爷说的是。”
颜暮云转头问道，“苏大人可查清了当初是谁往他们的饭菜里下的毒？”
苏大人叹气，“下官惭愧，虽然及时发现有人动手脚，却没有抓到那人是谁。”
“无碍。”
对方有备而来，但颜正齐和宗正司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件事便这般算了。
只是如今想想，射在秦南王身上的那一箭，还是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