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飞翔的翅膀
林依正心无旁骛地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匣子之中拿出解药。
“常公公，水。”
常贝端着水立在一侧，听林依唤他，轻抬脚步上前，将一碗清水端到她面前，“夫人，水已备好。”
林依手中握着一个瓷瓶，拔下瓶口的瓶塞，将整瓶药粉倒入碗中，以汤匙搅拌开。
混了药粉的水，眨眼间变成了褐色。
时隔多日，萧韵再见到林依时，发现她的身体变化的更加明显了。
青绿色的裙子外罩着一层薄纱，里面是丝滑的缎子面，因被薄纱罩住不仅少了几分刺眼，反倒多了一些柔媚。
她腹部隆起，突出，整个人透出一股温婉贤惠的美，大约是有孕导致的行动不便，稍微有些动作便可见热汗，萧韵见她鬓边的发丝粘在耳侧，鼻下也有了汗珠。
萧韵的目光太过专注，没人注意到站在一侧的颜暮云微微眯起了眼。
药粉遇水彻底化开，林依让常贝端给萧韵。
“殿下体内的毒是七环蛇的蛇毒与瘴气之毒的混毒，好在下毒之人并不想一时三刻要了殿下的命，是以殿下才能存活至今。喝下这碗解药，臣妇再为殿下改个方子，配合适当锻炼，细心调养日后殿下定能与常人无异。”
皇后既惊又喜，语调顿时升高，“当真？”
萧韵也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就连宣德帝在听到林依的话之后，眼中的希冀与期盼也是丝毫的不加掩饰。
“自然当真！”林依有意用轻松地语调玩笑似的嘱咐道，“只要殿下不再擅改臣妇的医嘱，再去书房偷偷练字的话。”
当时，林依嘱咐他卧床休息，萧韵偏要去书房练字，导致还未出书房门口便昏倒在地。在那之后，又一副生无可恋，一心赴死的悲观状态，惹得林依故意拿话激他。
萧韵有些不自在，他忽然就想到了当时准备送给林依的那把玉骨扇。
宣德帝脸上终于见了笑模样，“朕定派人看着他。”
多年来，萧韵的身体一直都是宣德帝与皇后的心头牵挂，忽然有一天，就这么轻易被林依化解了，帝后心中一颗巨石总算落了地。
林依提笔写下新的药方，“殿下服药之后，仍旧先卧床休息两日，待体内残毒全部解开之后，便可以服用此药。”
皇后娘娘坐在床边，拉住萧韵的手，双眸含泪，“韵儿，母后为你高兴。”
萧韵内心激荡，心海翻腾不比皇后少多少。
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种种情绪，还未等他开口，站在林依身后的颜暮云忽然开口。
“臣，恭喜殿下身体康健。”
颜暮云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场的几人都沉浸在萧韵身体即将康复的巨大惊喜中，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除了萧韵自己。
“多谢颜侯。”
萧韵微微一笑，病中美人依旧是美人，他眼角似乎泛着光，有了希望，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变得明亮活泼起来。
说话时，闪耀的眸光不自觉地转向林依，萧韵轻缓点头，肩上的一缕如黑色绸缎般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滑动，“多谢颜侯夫人，待本殿痊愈，定备下重礼酬谢。”
“能为皇上皇后分忧，乃是臣妇的荣幸，殿下身体重要，不必言谢。”
“咳……”
颜暮云轻咳一声，抬脚上前挡住林依的半边身子，让萧韵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双眸对视，殿内的气氛忽然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既然殿下已经服药，还是早些歇息，身体才能尽快恢复。”
不等萧韵回答，皇后娘娘最先响应，她一贯是最看重萧韵身体的。
“颜侯说的是。韵儿，你好好休养，母后盼着你早日好起来。”
萧韵扬起嘴角，收回与颜暮云对视的目光，“是，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望。”
跨出承德宫高高的殿门槛，院中高大的树木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即便是夏日，承德宫的温度也比其他宫殿更为凉爽，舒适。
那只被装在笼子里的鸟儿在绿叶掩映下，引吭高歌，清脆悦耳的叫声让人忍不住侧目。
皇后见状立即蹙眉道，“快让人把这鸟儿拿走，莫要打扰韵儿歇息。”
此次与以往不同，皇后终于在萧韵身上见到了希望，自然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不想再让其他因素扰乱萧韵养病。
常贝躬身回禀，“娘娘，这鸟儿是殿下的心头宝，每日有专人照顾，殿下便是喜欢听它鸣叫，娘娘若是命人将它挪走，只怕殿下会生气。”
“这样，那……”
皇后一听萧韵喜欢，便什么都顾不得，眼神瞥向林依。眼下林依在她心中绝对是除了皇上和萧韵外最信得过的人。
“殿下心情愉悦也有利于身体恢复。”
“那便挂着吧。冷嬷嬷！”
冷嬷嬷命人召集在承德宫伺候的所有宫女太监们，静听皇后训话。
“承德宫上下听着，伺候大皇子都尽心些，自今日起，不准任何人打扰韵儿休养。倘若有人想见大皇子，便让他先来拜见本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承德宫半步！”
承德宫所有宫人一齐拜叩，“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皇后不愧是皇后，掌管后宫多年，言行举止带着十足的端庄稳重与不容反驳的威严森厉。
为不打扰萧韵休息，一行人坐上轿撵去往宣德帝寝宫永延宫。
昌鹿命小太监搬来椅子，上茶后，宣德帝挥退左右，殿中只留四人。
有些话当着萧韵这个病患的面没办法开口，但在永延宫，林依便没有了顾忌，率先开口。
“皇后娘娘，殿下身体虚弱，不能盲目进补，从前太医院给殿下的补身子的方子一个也不能再用。而且，在休养期间，最好也不要再碰其他药材，以免药性相冲。”
“本宫知道了。”
萧韵的身体有望，数十年间从未有过的轻松让皇后脸上的笑便没有断过，嘴上不断夸赞林依，念叨着，“多亏了你。”
皇后答应的速度太快，林依见她脸上挂着笑容，便知她并未彻底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转隐晦为直白，直截了当地告诉皇后。
“皇后娘娘，臣妇的意思是说，最好派人关注大皇子的饮食以及日常起居，莫要让大皇子再碰了不该碰的。”
她为萧韵诊病一事在皇宫之中不再是秘密，她如此频繁的进出承德宫，有心人早已猜到其中缘由。
萧韵中毒，除了有人远在宣州在宣怡墨中动手脚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宫中有人接应，时刻注意萧韵的动态。
只是所有人应当都没想到，萧韵能在她手中被治好！
毕竟数十年来，就连群英荟萃，个个医术高明的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能察觉萧韵并非是身体虚弱，而是中毒。
世人对女子天生便带着偏见，一介女流，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等等。
林依此举不仅是给了平日里瞧不起女人的男人们一巴掌，还摧毁了幕后之人的险恶用心。
被林依点拨，皇后神色瞬间严肃，“你的意思是说，宫中也有人暗害韵儿？”
“那些宫人都是伺候韵儿十几年的老宫人，若是平常，定是率先排除他们的嫌疑，但偏偏韵儿是从小中的毒，除了常贝外，他身边的人都有嫌疑。”
常贝是宣德帝赐给他的，并非原先承德宫的宫人。
宣德帝说这句话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从小就在阴谋诡计中成长，没想到他的儿子也逃不开。
颜暮云道，“皇上可有查到有人有什么异动或者与其他宫人暗中有联系？”
萧韵的身体不好，承德宫一直像是独立于其他宫殿之外，承德宫的宫人也很少与其他宫殿伺候的宫人有什么接触。
若是有人有异动或者与外人联系频繁，一定很显眼。
“没有。”
早在宣德帝派人去宣州之时，就已经派人盯紧了承德宫的宫女太监，但一无所获。
“恕臣妇直言。”林依打断两人的话，“十几年都不曾露马脚，倘若不是此人心机深沉，不露把柄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根本不是承德宫的宫人所为。”
林依又问，“臣妇不知，宫中可还有人与殿下走得近些，日常看望的人可有？”
“若说亲近，时常看望的人……”皇后喃喃道，“那便是明瑶了。”
明瑶长公主，生母为叶嫔，因难产而死，被宣德帝追封为叶妃。
淑妃的两个皇子成年后出宫建府，公主们则被留在宫内。
明瑶长公主空有个长公主的名号，在后宫之中没有母亲保护，便与常年身体羸弱的大皇子萧韵交好，兄妹二人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关系比其他皇子公主更亲近一些。
“不会是明瑶，她与韵儿年纪相仿，韵儿中毒时她也才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给韵儿下毒。”
宫女太监们没有异动，唯一一个亲近的人还是长公主，在萧韵中毒时她同样年幼，事情陷入了僵局。
颜暮云道，“不必着急，只要押送宣州那人入京，一审便知。”
“侯爷说的没错。只凭如今现存的线索，想要揭开彻底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只怕很难。”
实则，林依心中一直有个猜测，在宣怡墨中下毒的这个人，不仅懂得医术，似乎还非常了解太医院里的太医日常的行医方向。
他完美地避开了太医们擅长的领域。
不！
比起避开这个词，林依更青睐于这人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嘲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