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别着急死
颜正齐忽地从噩梦中惊醒，全身被冷汗浸透，芳玲掀开床幔，“大少爷可是做噩梦了？”
芳珠拿着布巾为他擦汗，颜正齐深吸一口气，问道，“小荀怎么样了？”
“少爷放心，从昨日便一直昏睡着，鼻息稳定，倒也没事。”
芳玲芳珠伺候颜正齐起身，吴嬷嬷在门外道，“少爷，苏大人派廖良入府，老太君请您过去。”
芳珠只觉得颜正齐背脊一僵，她赶忙为其系上腰带，站起身来，“少爷，好了。”
颜正齐出门，见桂嬷嬷站在廊下，“少爷。”
颜正齐扯了扯嘴角，“没事，嬷嬷，我去去就来。”
吴嬷嬷带着颜正齐往老太君院中去。
一大清早廖青上门拿人的事就在府中传开了，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不敢抬头，只靠近了才敢低声称呼一句“大少爷。”
廖青对老太君十分尊敬，即便是入府抓人，该有的礼数也必不可少，“下官拜见老太君，问老太君安。”
“敢问大人，苏大人因何事要带正齐去府衙？”
“回老太君，前两日翟家父子几人从曹州来京都投奔亲戚，一时没找到亲属，在京郊处租了个小院子暂时落脚。今晨前来府衙击鼓，状告大少爷强掳民女，毁他家幺女清白，他家女儿不堪受辱于昨晚投缳自尽，家人晨起才发现。此时，翟老爹和他几个儿子正抬着女子的尸体等在府衙。”
“我没有做，我是被陷害的！”
颜正齐一脚踏进正厅便急着解释。
“大少爷莫急，苏大人的意思是请下官带您回府衙协助调查，若少爷真的是清白的，苏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
廖良这句话已经给足了老太君和侯府面子，还在一定程度上透露给老太君，若真是侯府的过错，苏大人并不会因为侯府的地位便徇私枉法，有意偏袒。
总有人认为京都乃是天子脚下，处在权力交汇的中心，身为京都府尹平日出门随便遇到的官员就比自己的官职大，所以如何平衡四方关系比如何做好一个府尹更重要。
但苏大人不是，他为官数十载，清正廉明，处置案件从不偏颇，是个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的好官。
眼下，对方人证物证俱在，即使颜正齐是被冤枉的，那对方显然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正阳侯是超一品爵位，地位超然，遇到这种事，身为府尹的苏大人很难办。若是稍微露出一点对侯府的偏袒，只怕京都风向便会变，老太君深知苏大人的为难。
她叹气道，“正齐是我颜家子弟，若他真有作奸犯科之事，请苏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他是被陷害的，还请苏大人同样能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老太君放心。”
廖良带人出府时，林依带着点翠玉楼匆匆前来，“大人请等一下。”
走近前，廖良发现这位传闻中名动京都的侯府继夫人生的妍姿艳质，月貌花容的消息，果然不假。
“下官见过颜侯夫人。”
“请大人见谅，本夫人有几句话想单独嘱咐正齐。”
廖良拱手退后两步，“请夫人快些。”
侯府门楣高耸，他入府拿人，老太君和颜侯夫人都未阻止，只是说两句话而已，廖良自然同意。
“你莫要害怕，这世间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只要不是你做的， 你只需记住，咬死不要承认，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要承认。”
颜正齐看了她两眼，眸中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好。”
林依点头道，“去吧。”
看着颜正齐随廖良走远，林依脸色微沉，当初刘姨娘动手时，颜正齐护过她，虽然他的人品确实堪忧，但一码归一码，这种下三滥手段的陷害，最是令人不齿！
颜正齐前脚刚走，老太君带着林依后脚跟去了府衙，老太君身份特殊，并未出现在堂中，只坐在堂后，林依带着点翠和玉楼站在堂上。
林依见老太君着急，便劝道，“老太君别急，咱们先看看事情发展。”
陷害颜正齐一事，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准备充分，证据充足，衬得颜正齐的辩驳无力又苍白。
面对证据和那女子的尸身以及翟家一家人的指认，颜正齐只咬死了不认，局面陷入胶着。
苏大人只得宣布暂时将颜正齐收押。
“等一下！”听完苏大人审理案件，林依道，“苏大人，本夫人方才听仵作说，那姑娘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外，腿上还有淤青，指甲中也有不少皮肉。”
“确实如颜侯夫人所说。”
不等林依把话说完，对方几个兄长便开始叫嚣，“我妹妹生前被这个畜生糟蹋，你还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禽兽做得事都说一遍吗？你们侯府权势滔天，但这是天子脚下，若你们官官相护，以权势压人，我们定去皇城告御状，你休想抵赖！”
府衙外围观的大多数是平民百姓，普通人遇事最忌讳上面的官员官官相护，状告无门，所以男人这番话无异于在热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瞬间引得人群沸腾起来。
平头百姓是弱者，但被有心人煽动，他们就会紧紧抱团，舆论才是最可怕的。就算正阳侯府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们认为你做了，那仇恨的源头就存在了。
人群中开始出现私语声，“我觉得这件事就是他做得，你们可还记得上一任正阳侯颜宗？”
“我也觉得是他做得，他祖父便不是好东西，他也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我丁点儿不觉得奇怪！”
“就是，就是！”
颜宗风流成性，死在妓馆女子身上，硬生生将自己的名声搞得像臭鸡蛋一样，他死后，侯府大夫人不再留恋红尘世俗，直接进了尼姑庵，这事稍微上点年纪的都知道。
“令妹的死因有蹊跷，你拦着不让说，可是因为你心虚？”
“笑话，我妹妹死了，他这个杀人的人不心虚，你倒说我心虚？”那男人一副滚刀肉模样，“那你说，今日你若说不出什么来，我连你一起告，我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林依蹙眉，这人说话总是将拖着天理，正义，硬生生逼迫苏大人做出公正无私的态度，好像只要苏大人判定这件事不是颜正齐做的，就一定是与侯府勾结，一同埋葬天理。
不能任由他把节奏带偏！
林依半回头看了眼门外的围观百姓。
“苏大人出任府尹多年，一向廉洁自律，克己奉公，从未出现过冤假错案。你张口闭口官官相护，没有王法，你再胡说，本郡主先告你一个诋毁朝廷命官，随意诬陷本郡主之罪！”
事关侯府，林依自然改了自称，她可不光是颜侯的继室，颜正齐的继母，她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你！”
那人显然没想到外表柔弱的林依会如此刚硬，当下这种情况他们并没有考虑到。
林依这番话将他噎得胸口难受，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你什么你！还不给本郡主闭嘴，你若是再多说一句，那就请仵作重新验尸，本郡主怀疑令妹的死根本不是自尽，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你这泼妇，胡搅蛮缠！”
如此不痛不痒的骂人，林依半点也不想搭理他，她思维清晰，态度坚决，不会轻易被人带偏了思路。
“她的指甲里既然有皮肉，那很有可能是在挣扎时留下的。苏大人，我们假设，颜正齐真的不顾她的意愿与她用强，那么他身上一定会留下痕迹。”
“不错。”苏大人道，“颜侯夫人说的有理。”
“既然对方一口咬定是他做下的事，那还请苏大人当庭验了颜正齐身上有没有伤痕！”
衙役们当庭验身，可颜正齐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
林依松了口气。
按照颜正齐所说，他是昏迷的状态被人扔在床上的，被人救出来时，那女子还在昏睡，可女尸指甲中的有皮屑，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在被人勒死时抓的凶手的皮肉。
脖颈两侧没有绳索痕迹，只有下颌有，确实是被吊死的，不像是被人勒死之后再挂到绳子上面去的。
综上所叙，有过挣扎的痕迹，又是被吊死的，林依猜测很有可能她在被人挂到绳子上时是清醒的，那么腿上的痕迹就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制住她乱动，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腿，用力过猛留下的。
林依往自称是女子爹爹和兄长处看了一眼，果见一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府衙外的围观百姓再次出现议论声，“怎么回事，难道真的不是他？”
“什么不是，那衣服，玉佩不都是他的，一定是他！”
听到有人提起物证，林依道，“说什么人证物证，那本郡主想问一句，你们可有捉奸成双，将他与你那女儿捉奸在床？”
“没有，但是他的衣服和玉佩都在，那就是他的！”
那衣服和腰带都是他们亲自从颜正齐身上扒下来的，这还能错了？
林依不理会他们，只说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既然没有亲眼看到人，那就是无人可以作证，你们所谓的人证不成立！”
“再来说说物证，衣物和玉佩确实是颜正齐的，但是前两日被贼人偷了。”林依睁眼说瞎话，“本郡主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就是前两日潜进府中的贼人。”
“你放屁！”
“……￥”
一连串的辱骂从对方口中喷射而出，林依望着他们恼羞成怒的模样，冷哼一声。
就许你胡说八道，栽赃陷害，一路放火却不准她点灯？
一群乱吠的狗！
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苏大人惊堂木猛地一拍，“安静，你们若是再当着本官的面辱骂安平郡主，先每人打上二十杖，以示惩戒！”
惊堂木的威力实在厉害，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前一秒还在脸红脖子粗的男人们硬生生将口中的污言秽语憋了回去，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挨刀！
衙门的杀威棒杖可不是府上刑罚的板子，打在人皮肉上，几下就能让屁股开花。
林依忽然指着对面一人道，“还请苏大人查一下那人身上，本郡主怀疑他妹妹指甲中的皮肉就是他身上的！”
“哎，你们做什么，我是她哥，我能害我亲妹子吗？”
衙役们上前，将他捉了，掀开上衣，果然看见被衣领遮盖处有不少抓挠的痕迹。
只是痕迹方向有些怪，是从下往上的。
“大人，果然有痕迹！”
仵作拉着他与女尸的指甲比对，他肩上的痕迹，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与女尸的指甲一样，证实确实是女子生前留下的痕迹。
事情瞬间反转，人群中再次爆发出议论。
这件事已经从斩钉截铁，不容辩驳的一面倒认为是颜正齐做下的事，变成了许多人持怀疑态度。
仵作思索片刻，重新整理了一份结果，重新递到苏大人的桌案上。
惊堂木再次发挥威力，“大胆！事情究竟是何真相还不快快招来！”
“大人，我这闺女真的是被他害死的，您不能因为他是正阳侯的嫡子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啊！”
“放肆，从进了府衙你们便三番四次地说本人大徇私枉法，若他有罪，别说是正阳侯嫡子，便是皇亲国戚，本大人也依旧秉公执法！”
苏大人气急了，惊堂木连拍了三下，震地桌案上签筒里的红绿头签都晃荡不已。
苏大人又问，“你是她的兄长，你们一直说你妹妹不堪受辱，夜半无人时上吊自尽，清晨才发现，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你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得？”
“这……这……”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突然就变了风向，被称为翟老的老翁心生一计，抬脚就往柱子上撞，嘴里还念叨着，“女儿啊，爹不能为你讨回公道，爹现在就下去陪你！”
眼瞅着他要撞柱而亡，电光火石间，廖良一个飞身上前，拦住了他。
“要死也先等他先说清楚！”
这场审问让所有人的心一会儿像冲上云端，一会儿又像跌落深海，紧张刺激，令人七上八下。
陷害不算，还轮番上演苦肉计，连环计，林依眯了眯眼，这些人来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