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争吵
六七月是雷暴雨多发季，天没亮就开始电闪雷鸣，直到上班高峰期，雨势依然没减小，天幕完全是灰黑色的！
洛九霄看雨那么大，敲了两下沉鱼的房门，问道：“景年，你要不要坐我车去上班，坐就赶紧起来！”
沉鱼应了声，打开房门，道：“等五分钟！”
正要出门，沉鱼手机响了一声，是洛重明发来的消息：“景年，今天雨太大了，你在家休息吧，今天不用外出！”
“洛总说今天不用去上班！”
洛九霄：“……”
刚出了地下停车场，洛九霄手机便响了，竟然是局里的电话！他第一念头便是：“难道太大雨了叫我也不用上班？不至于吧！”
“洛九霄同志，刚接到报警，华西六路烂尾楼发现了一具尸体，你离的最近，先过去看一下，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
洛九霄：“收到！”
洛九霄看了一眼地址，确实很近，开车过去都不用十分钟！
报警的是几位农民工，从外地过来打工，还没找着工作，昨晚就在隔壁凑合住了一晚，早上闻到了一点臭味，才发现有具尸体！派出所跟他几乎同时到达现场，在农民工的带领下，他很快就看到了尸体的样子！
然而，那具尸体太眼熟了！洛九霄瞳孔巨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那天在超市看到的那个男子！尸体已经初步腐臭，尸僵缓解，死亡时间已经将近两天，也就是那天中午之后……
一个非常抗拒但又无法逃避的念头迅速在脑海形成！他脸上煞白，猛然起身后退了几步，却没注意到后面的柱子，后背磕了上去！
“怎么了？”派出所的同志奇怪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害怕吧！这点程度，尸体这么完整，就喉咙一个伤口，怕什么！你们刑警队的不是什么残忍的案子都见过吗！你看人家普通老百姓都没害怕！”
洛九霄没有回答，视线避开尸体的方向，就连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都没去接！
响了两遍，终于响到派出所民警那边去了！
“陈大队长，我是市刑警支队副队长林采儿，你们到案发现场了吗？”电话里是林采儿的声音！
“到了！”
“有一位叫洛九霄的刑警，到现场了没，打他电话没接！”
“哦，你说他啊，人吓坏了！看着牛高马大的，胆子也忒小了些，尸体又不恐怖，喉咙一个伤口，应该是利刃捅伤毙命，其他什么伤口都没有，尸体那么完整都怕，比起那些碎尸案，坠楼的，高速路的，不知好了多少……”
“麻烦让他接电话！”
派出所的陈大队长把手机给洛九霄，道：“小同志，你领导的电话！”
洛九霄看着他递过来的电话，就像看到了一副手铐，仿佛在催他把人铐起来，带回去，关到审讯室，关到监狱，带上法庭，押上刑场……他颤抖着手，不想去触碰，但陈大队长主动把手机伸到了他手上，像是恶魔的触手，他猛然甩开，冲了出去！
“哎！”陈大队长差点摔到手机，惊呼一声，却见洛九霄一阵风似的跑出去，连忙追上去看了几步，只见他车都没开了，直接消失在雨里！
“喂，他跑了……”
洛九霄在雨里走着，走着，不知要走向哪里，甚至不敢打电话去问他！那天在超市他看着那人的眼神，分明是认识的，那人走出了超市，他立刻跟了出去，他回来时，身上有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闻了那么久鱼腥味的他怎么会突然又闻到腥味，根本不是鱼腥，是他沾了人血……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连死者脖间一刀命中颈动脉的手法，都跟在西砠山那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干脆利落，一刀毙命，不是自卫杀人，更像是尾随的故意杀人……
即使大脑没有给出走向哪里的指令，但回家是一种本能！不知走了多久，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他站在门外，却久久没有开门！沉鱼感觉到门外有人，透过猫眼，看到的竟然是湿漉漉的洛九霄！
“你怎么了！”沉鱼打开门，看到洛九霄冰冷又愤怒的眼神，有些发怵，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洛九霄大力拉上房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沉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问你！那天在超市，你追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沉鱼“唰”的一下苍白了脸，只觉得心脏突然很重，重的想要坠落！
他的反应，更是让洛九霄心里的失望和愤怒统统涌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掼在墙上，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牲！”
“你干脆连我也杀了……”
铺天盖地的质问疯狂涌入脑海，有人恐惧，有人愤怒，有人悲伤，最后，有人抄起地上的锄头，高高举起，要将他打死！
但把那片土地染成红色的，终究没有一滴是他的鲜血！
一阵机枪扫过，无论是恐惧的，愤怒的，或者悲伤的，全都归于尘土，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声音：“沉鱼，斩草除根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你刚要是死在一个村民的锄头下，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话啊！为什么！”
洛九霄的声音猛然放大，震的他两耳发聩！
“他该死！”沉鱼垂着头，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你说什么？”洛九霄看着他的眼神陌生而又复杂，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沉鱼开了口，也来了抬头的勇气，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他该死！”
洛九霄颤抖着松开了揪着他衣襟的手，后退了几步，手掌撑在餐桌上，两人都不再说话！
不知沉默了多久，洛九霄拉开一把椅子坐着，目光望着前面的沙发，缓缓道：“你知道吗，别人该不该死，不是由你说的算！就算他罪大恶极，也应该由法律判决，你可以自卫，可以见义勇为，但就是不能主动去杀人，而且杀了人，你不但没有报案，还默默回来吃饭，睡觉……我从未像此刻，觉得你如此陌生……”
沉鱼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临，他竟发现自己如此难受，心脏仿佛被撕成一片一片，洛九霄一个人的谴责，和当年众人的声讨，一样令他窒息……
洛九霄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本来我问了大嫂，问了林局，说，等事情过后，去国外给你做个背调，是有希望破格录取成为警察的，可是现在……”
他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看着墙边的沉鱼，道：“我问你，他，是你杀的，还是他杀的！”
沉鱼脸偏向一旁，不敢去看他，用着悲凉的语气道：“有区别吗！你说过，他也是我，我也是他！”
洛九霄明了，心头更是沉甸，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仇人！”
“什么仇？”
沉鱼语塞，追根究底，无非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洛警官，你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景年！”洛九霄怒火中烧，“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世界，是目无法纪，肆意妄为吗！”
沉鱼无言以对，洛九霄的眼眶越来越红，语气也越发悲痛，“我把你当朋友，当兄弟，当亲人，大嫂维护你，大哥优待你，文信哥也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可是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在犯罪，你会坐牢，甚至可能判死刑！你让我失望，让他们也失望，你把他们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
这段时间过的太好了，每一个人都那么好，好到他几乎不想记住自己的身份，但是梦总有要醒的一天，苍狼该死，他又何尝不是……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你们，不必……”
“够了！”洛九霄只觉得他原本悦耳的声线此时无比刺耳！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我要听的，是你把事情缘由说清楚，找到挽回的余地！”
可惜，事情的缘由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有万劫不复的深渊！沉鱼愧疚地看着他，凄然道：“我不想骗你……”
洛九霄气的发抖，猛然站起来，掏出□□，一把拍在桌上，怒道：“别逼我抓你！”
这是洛九霄盼了好久才拿到的枪，沉鱼目光悲凉，这把枪，第一个对准的，竟是他！抓到他，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吧，沉鱼自嘲，道：“你是个好警察！”
这句话有些熟悉，沉鱼说出口，才恍然想起来，苦笑道：“之前答应你的锦旗给忘了！”
洛九霄死死按住桌上的枪，生怕自己忍不住把枪举起来对准他，“我不要什么锦旗！你到底说不说！”
沉鱼侧过脸，缓缓伸出双手，道：“你抓吧！”
洛九霄怒不可遏，猛然将□□砸在地上，怒吼道：“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沉鱼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走进房间，默默收好背包，走出来，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洛九霄，把钥匙放在了桌上，道：“你想抓我了，就到出租屋！”
他没有按电梯，他怕看到中途上电梯的人，怕看到任何人，怕别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和失落的样子！
二十八层的楼梯走下来，身上仍然没有感到一丝热气，下了那么久的雨，天幕依然是浓重的灰黑，雨依旧很大，雷电依旧猛！